是否他早已察觉假山那天的事情有异样?
宗柳黛事后再三确认当天她上周府的消息没有透露出去,上官令颐昏厥过去顶多以为是个梦。
再说了,他又没有证据,总不能凭白诬陷她的清白。
宗柳黛想到这才恢复平日淡然的脸色,温氏这会也留意到上官令颐走到她们这一桌了,而且眼睛是直勾勾盯着她的黛姐儿。
宗家一桌子的女眷都有些困惑,因为宗家从来未有见过这位传闻中的内阁首辅大人。
近看了上官大人,女眷们不由得屏住呼吸,实在是贵气逼人。
上官令颐视线忽然对上宗老夫人同云姑姑那边道:“司尚宫安好。”
宗老夫人随着司嬷嬷扶起回:“不敢,不敢,我如今只是个乡野村妇,劳烦上官大人问好,我这个老太婆一切都好。”
“本官常闻陛下提及您过去在宫中的关照,陛下甚是想念您。”
宗老夫人缄默了一会才道:“当年不过是陪了陛下几年罢,哪里有上官大人这些年为陛下鞠躬尽瘁。”
场面话也算是说了一轮,上官大人此举着实惹得其它客人频频留言这一向低调的宗家。
随后上官令颐又对着云姑姑拱拱手,云姑姑回了礼。
宗老夫人对着司嬷嬷努努嘴,待上官令颐走后,宗老才说:“我就说瞒不过陛下的。”
云姑姑拍了拍胸口道:“陛下定然埋怨您老入京许久都未曾告知一二,这不就让那大人来敲打一番,司姐姐,您是躲不过的。”
宗柳媛不明所以,她从前也没觉得祖母前尚宫的身份有多厉害,竟然让上官令颐那般的人物来问好。
宗柳黛这会才安下心,温氏关切地替她夹菜道:“黛姐儿,多吃这道炙羊肉,对身子好。”
宗柳媛这会才发觉温氏今日对那四丫头格外关照当即便不满说:“母亲,我也要。”
温氏闻言当即脸色冷了几分,她这会已经估摸出宗柳媛是丁氏所生的,心里像咽了苍蝇般难受地放下筷箸说:“我手累了,你叫旁的丫鬟夹给你罢。”
宗柳媛不满地撇嘴,母亲是怀孕变了性情么?
方清芷看着宗柳媛这副吃瘪的模样捂着帕子笑着推了推宗柳黛,宗柳黛其实心里也不明白平日对她颇有分寸感的温氏,为何突然就如此关心她自己了?
不过,她这么多年来都未曾有母亲的关怀,享受一下也无妨吧?
“黛姐儿脸色比以往好了许多。”温氏说。
宗柳黛笑盈盈朝着宗老说:“那是祖母悉心照料,孙女如今才日渐红润。”
宗老夫人骄傲地昂起头道:“自是我一手养好的乖孙女,大娘子你是没瞧见先前黛姐儿瘦得连最小号的镯子都挂不住。”
温氏红了眼眶起身说:“我去更衣一下。”
实则是起身在会仙酒楼寻了块清净的地方,温氏见四处无人,只有自己的贴身女使香芒时,她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泪流满面。
香芒完全不懂大娘子怎的好端端哭了,她赶忙安慰温氏:“大娘子,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了?”
“你可记得当年我同丁氏同一天生的孩子,我的女儿被丁氏换成了媛姐儿,”温氏哽咽道,“若不是我今日看见黛姐儿身上的胎记,我到死都要替丁氏养女儿。”
怪不得,那噩梦中的女子是宗柳黛,这些年一直折磨着她的噩梦,原来就是在提醒她自己,果真血亲母女间冥冥中就有所联系。
温氏心里更害怕了,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有做到一个母亲该做的,怎么能让黛姐儿陷入如此惨烈的死法呢?她想要做一个好母亲,好弥补这些年亏欠她的母爱。
她要她的亲生女儿,光明正大的做回宗家嫡女,风风光光享受着原本属于宗柳黛的东西。
温氏这会扶着香芒的力气:“你去给我将当年的事情都一一查清楚了,哪怕是手上沾了血,我也要认回我的黛姐儿。”
至于媛姐儿,许是无辜,但她不会再在她身上花费多余的心思了。
宗家那桌人已然吃完,宗柳黛在上马车前才忽然想起温氏更衣去了许久便告知宗老:“祖母,我瞧着母亲还未回去来,我先去瞧瞧是怎么了。”
宗老由着司嬷嬷扶着说:“好,你且去看看,咱们也好放心。”
宗柳黛便折返了会仙楼,听小厮说见过温氏往一楼的花园去了。
她径直走进园中,见有人影在竹帘后,抬手就掀开帘子道:“母亲,我们该回府了。”
宗柳黛话音刚落才看清眼前人,是上官令颐,她迅速抽手想要离去。
可上官令颐却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上官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宗柳黛不得惊慌地压低声音说,而上官令颐倒是泰然自若地拉近她说:“你且放心,周围都是我的人。”
那先才那小厮也是他故意安排引她过来的咯?
“上官大人请自重,你这般同我拉扯会毁了小女的清誉的。”
上官令颐闻着眼前女子散发的清香,分明是跟那天假山的女子是同一个人,他勾勾唇问:“宗四姑娘可是在前几日去过周将军府?”
宗柳黛当下就否决了。
上官令颐松开了她的手,宗柳黛第一反应就要逃了。
“宗四姑娘,好像很怕本官,先前在海棠别院倒是大胆得很,”上官令颐在她身后幽幽开口,“如今入了夏,宗四姑娘还是要小心被蚊虫咬伤了。”
上官令颐说完便擦过她的肩膀离去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
宗柳黛下意识捂住自己脖子,那些红痕已经变得很淡,不会叫人瞧出端倪的。
她这会顾不得其它,还是先寻了温氏回府宗府才是正事。
宗柳黛刚出去转了一圈,青稔便寻道她说:“四姑娘,不必寻大娘子了,原是大娘子比咱们先回了府,如今咱们回去就好。”
宗柳黛刚踏入芙蓉堂便见长姐坐在厅堂里,宗柳晗放下手中的茶钟道:“那件事查出来来,亏得如今是我掌家,什么事都方便查些。”
宗柳黛上前坐在一侧问:“长姐,那想害母亲的人可是唤香阁的丁小娘。”
宗柳晗脸色尴尬地点点头道:“那丁小娘是你的生母,长姐虽不好当着你的面说什么,可如今性命攸关,四妹妹你这个生母如今是个狠毒,我倒不如劝宗亲将你记在母亲名下,免得丁氏败坏了你的名声。”
真真是歹竹出好笋,宗柳晗知道四妹妹平日是个良善的女娘,连下人都不曾打骂,反倒是丁小娘是个黑心肝的,连温氏都敢谋害,若是没被发现的话,日后定会闹出一尸两命。
宗柳黛有些紧张地握住宗柳晗问:“此事长姐打算如何处置,可还曾知会其他人?”
她心下自然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这块害人的水银埋回唤香阁,好叫丁素香尝尝自己的恶果。
但宗柳黛无法将这样的想法告知长姐。
宗柳晗这会叹了口气:“虽说是查出来了,但这事无法捅到明面上,此事长姐还需请宗老夫人明示。”
如若这丁小娘一直都是她明面上的娘亲,恐怕她什么事都不能替温氏做。
待宗柳晗走后,宗柳黛喊了棠溪吩咐:“……务必将此人带回京城。”
此人当年亲眼所见丁氏是如何偷龙转凤的。
宗柳黛这头刚吩咐完,屋外便有丫鬟急急入了门道:“四姑娘不好了,大娘子她打了丁小娘,这会正押着小娘跪祠堂,还说是要同三姑娘滴血验亲。”
这丫鬟正是丁小娘先前派来伺候宗柳黛的,只是一直被她安排在外院干些粗活。
宗柳黛先是一怔,而后坐在椅子上笑出声来了,此事真妙!
她寻思着温氏何故突然同她亲热起来,原来是母亲这一世也发现了端倪,温氏是何时起疑的呢?
今日开始,许是那块胎记……
原来温氏是个如此果断的女子,当日发现不妥,便要当日验证,行事倒是雷厉风行。
不会是她的亲生母亲。
玉露在门外惊愕地瞧着宗四姑娘,约莫着是不是吓傻了?自己的小娘被打了,还笑得出口。
宗柳黛第一次硬气地拍拍桌子道:“好,喜闻,青稔你们陪我一同到家祠,不止三姐姐要滴血验亲,我要验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