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通房娘子在屋外守了一夜,她知道屋内的上官大人在做什么,可她却是半步也不敢踏入。
她总想着屋内的男子忽然会改了主意需要服侍的。
天色微明,通房娘子悲愤交加地离去了……
屋内的上官令颐褪去昨夜染上情欲气息的衣裳,随后在小厮提前安置好的热水下沐浴清洗,他阖目想着,为何同样是花样年华的女子,一张脸,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和嘴巴,她又不会比旁人多了只胳膊,放眼在京城里,这样平平无奇的女娘子是一抓一大把。
他凭什么会独独对她有感觉?
上官令颐再细想自己到底图她什么,难道是图她脾气够坏?
屋外一只雀欢叫了起来,随之而来是一群雀的欢叫,阳光透入纱窗,上官令颐沐浴完毕,恢复往常的清冷斯文样,他踏出门外准备给上官大娘子请安。
他还未走到上官大娘子顺园的门槛,便听到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
“大娘子,妾身无能,未能替您分忧,”原是昨夜的通房的娘子在向上官大娘子哭诉,“可是二公子他也太侮辱人了。”
上官大娘子不明所以问:“玉娘,昨夜你们究竟有没有同房?”
“二公子他宁可对着案桌上的女子画像自渎,也不肯同妾身行房。”
玉娘艰难地说出昨夜的实情,现下她耳边仿佛还能听到昨夜里上官大人在屋内的喘息声,那分明是动情之极的,包括早上他命人拿出来的衣物,她都看得一清二楚,那是叫人脸红的东西。
偏偏,二公子就算是动了情也不愿同她行房。
玉娘越想越羞愤,又因为没能给上官大娘子交差,她这会才忍不住直言昨夜的种种,完全顾不及脸面了。
上官大娘子听闻后沉默了一会,心里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自己的儿子不是断袖之癖亦或是不能人道就好。
她这个做母亲的就盼着儿子快快娶亲成家,尽快开枝散叶,只是这些年先是长子和离了,而二儿子又迟迟不愿成亲,故而她是担忧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如今心头的大石总算放下了。
“那你可看清那画像上的女子是何人?”上官大娘子问。
玉娘抹了抹泪说:“未曾看清,只瞥了一眼。”
其实她看得很清楚,那美人的脸长得极其娇媚,一副勾人心魄的小狐狸精样,她才不肯在人前承认那画像女子比自己诱人多了。
“此事,我知道了。”
上官大娘子心里不由得想到一位女娘,自己二儿子是有她的画像的,而跪在地上的玉娘却是懵然问:“那今晚,妾身还要到二公子住处么?”
她自然是想引诱那端方公子入怀的。
只是,上官大娘子这会摇摇头说:“不必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之后定会替你寻户清白人家成亲的,自然不会白白糟蹋你的。”
玉娘唯有垂头丧气地出了顺园。
上官令颐才踏入了顺园给上官大娘子请安:“母亲慈安。”
上官大娘子对他欲言又止,上官令颐却是先一步开口:“母亲日后莫要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子塞进我房里了,儿子不愿同没有感情的人随意同房。”
“哪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母亲精心挑选些知根知底的,这些年不见你有同女子欢好过,怕你日后不开窍。”
上官大娘子慌忙地解释,她在这二儿子面前总觉得自己是个胡闹的小辈,而儿子才是那个明事理的长辈。
上官令颐朝着母亲拜拜说:“母亲,儿子的亲事急不得,如今陛下根基还未稳,许多事儿子都要顾全。”
这是哪里的话,难不成陛下会让他忙得连个亲都结不了么?
“你不急,我还急着抱孙子呢?你如今都多大了,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你,母亲怎么放心。”上官大娘子语气逐渐暴躁。
“母亲还是先关心关心长兄的婚事吧,”上官令颐看了看身边的墨川说,“儿子身边的墨川就挺知冷知热的,照顾我的日常起居是绰绰有余的。”
上官大娘子猛然听到这混账话便狠狠瞪了墨川一眼,墨川表示自己无辜极了。
“你长兄我管不了,一个和离过的郎君已然不值钱,除非有瞎了眼的女娘看上他,不然他这辈子就孤独终老吧,“上官大娘子掏心掏肺说,“二郎,你不同啊,你的条件如此优越,不早早定下亲事,母亲不安心。”
上官令颐沉默会后告辞说:“儿子还有公务处理,改日再同母亲商议。”
他说完果真就要离去了,上官大娘子忙着走上几步问:“你可还是惦记着棠娘,对她余情未了?你知道的,她入了宫门,这辈子同你就无缘了,莫要想不开做些出格的事来。”
上官大娘子最担心是为着这个,他才不愿成亲。
上官令颐脚步顿了顿,侧身朝上官大娘子说:“母亲放心吧,儿子的婚事,横竖在这两年就会有结果了。”
这话让上官大娘子心头欢喜,她忙问:“儿啊,你可是有心仪的姑娘了……”
上官令颐这次就没有回复了,径直离去。
或许不用两年,亦或是他自己根本等不得两年,上官令颐在这之前还有许多事事一一处理了。
宗府这边,宗柳黛才向宗老夫人请过安回了芙蓉堂,她便命人上清河街买了些冰雪荔枝膏。
青稔提着食盒回来时,宗柳黛同方清芷都是两眼放光。
“我的青稔你可算回来了,今儿这天是要热死了,”方清芷边说边端起勺子吃荔枝膏,“若是没有这些,我怎么活过京城的夏天。”
宗柳黛这边也惬意地感受着口中的清凉,却是蓦然被云姑姑夺了去:“四姑娘,你要是再多吃一口,每日挨得针可算是废了。”
“云姑姑,我觉着我自己如今热得很,体内都一点也不寒凉。”
宗柳黛苦苦哀求,云姑姑坚决说:“你瞧瞧人家方姑娘来月事时,何曾疼得打滚,就你这体质还不忌口,真是什么灵丹妙药都救不了。”
喜闻这会笑嘻嘻摇动着铜镀金珐琅五福风扇说:“四姑娘,幸好还有此物给您散散热。”
宗柳黛感受着脸上微弱的凉风,对着方清芷羡慕道:“清芷,你们青州也是这般热么?如今这京城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方清芷埋头吃冰饮说:“许是咱们青州山多,入了夏,还不算是极热的,况且我们那边夏日喜去溪流解热,拿些瓜果浸在冰凉的溪水里,青州姑娘们没那么讲究规矩,都是脱了鞋袜直接踩在水上,别提多舒服了。”
光是想想都觉得那凉爽沁人心脾了。
宗柳黛支着脸说:“可惜咱们附近也就只有太清湖,但那湖面上看着一点也不凉快。”
正当这会,温氏裕园里的丫鬟进来通报:“烦请两位姑娘到裕园来。”
宗柳黛刚踏进裕园便瞧着宗柳媛娇弱地挨着温氏了,她心头一颤,但随后又面带微笑朝着温氏和方家大娘子行礼。
宗柳晗眼见人齐了,她便拉着宗柳媛这会才缓缓起身同方家大娘子行礼。
方家大娘子今日满脸笑容,她热切拉着几位姑娘说:“来得正好,今日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宗柳黛还未听清是什么喜事时,这时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位公子,他衣着朴素简单,但眉目玉骨,整个人清秀横溢得像清澄的湖水。
宗柳晗面带微笑地行了礼说:“方公子安好。”
而后宗柳黛同宗柳媛才缓缓行了礼,皆有些好奇盯着眼前的公子,那公子面无表情地说:“我抱过这两位姑娘的,你们还记得吗?”
这话是能随意讲的吗?
宗柳晗瞪大眼睛看了看眼前的方家公子。
如此胆大的言语,就像是个登徒浪子,方清芷沉着脸狠狠地打了自己兄长方清卓一下:“别闹了,长兄,京城规矩多,不是在青州那边言辞无状的。”
诶,她这个兄长才刚来就经惹人笑话,丢她的脸。
方清卓这下才换了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抱过,在你们小时候那会,我本想逗这两位妹妹笑的。”
他说的就是实话呀,这三姑娘,四姑娘小时候就是刚出生那会,他抱过的呀!
为什么这些姑娘们都仿佛像是被吓破了胆的兔子般看他,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这种话不是通常在唠家常时说上一句吗,无伤大雅。
方家大娘子这会也觉得不妥,本是开心的脸拉了下来狠狠打了自己儿子一下,方清卓疼得叫娘:“干什么了,如今到了京城还要打我,我在这么多妹妹面前不要面子的?”
方清卓捂着胳膊道:“我何止是抱过两位刚出生了三姑娘,四姑娘,连宗家大姑娘那会我也是抱过的,那会她只会流着鼻涕哭蹭在我衣袖上,如今是全然忘记了。”
这人记性也太好了,宗柳晗脸上的笑容简直挂不了,嘴角慢慢弯了下去。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方家大娘子这时只想毒哑自己的儿子,而方清芷则是尴尬地用绣花鞋扣出一座三进院,咱们方家直接住进去就得了,还买什么宅子。
还是温氏出来打圆场笑说:“不曾想小时候的卓哥儿惜字如金,长大后居然这般开朗,开朗点也好,家里热闹。”
方清卓这会恭恭敬敬地向温氏行礼:“多谢宗伯母体谅,我原是把宗家姑娘们当自己妹妹逗了,全然忘却这些年妹妹们长大了,是守规矩的大家闺秀。”
果真,京城里的女娘子们的性子都这般规矩守礼。
方家大娘子这才不好意思说:“我这个儿子呀,天生脑袋缺了一根筋,吓到你们了,今日正想说的是,他这个不成器的居然中了状元,不枉费宗家这些天的照顾,我便打算在鸣泉泉居宴请宗家全府用膳。”
温氏赶忙推脱说:“日后还要许多地方要打点,不必如此破费。”
然后两位大娘子就互相推脱起来了,拉扯得甚是火热。
宗柳黛这会不管其他人的事了,而是激动地拉着方清芷说:“如此甚好,你哥哥既是状元郎,你日后便要留在京城了,等你搬出宗府,我们也是可以经常见面的。”
方清芷心里知道兄长有些才华,但没想到这般厉害,她也有些惊喜。
宗柳媛这会脸上闪过讶异,她从前瞧不起的破落户,如今是要飞上枝头了?不知道她如今还有没有机会同方清芷亲近起来,原以为她不过是来府上借宿的穷酸人家,如今倒是因为兄长成了状元郎,日后想必许多好人家到方家提亲了吧。
温氏看着眼眶红红的方家大娘子说:“这么多年,你也算是熬出了头,不容易的,卓哥儿,你日后定要好好孝顺你母亲。”
方清卓这会也是也有些泪眼朦胧地答温氏:“好的,母亲,诶,不是,宗伯母。”
屋里的丫鬟听到方家公子嘴糊时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方家公子看着怎么有些笨拙,是凭运气考上状元郎的吧?
宗柳媛这会走到方清芷面前柔柔道:“那就恭喜清芷妹妹了,我从前是太忙了,都未曾同你好好说过话,正巧我院里来了几匹布,看着就适合你,要不你到我院里坐坐,顺便挑些布回去。”
宗柳黛知道这三姐姐惯会拉拢人了,若是方清芷到她院里指不定要挑拨离间的,只因为方清芷这会的身份因着哥哥是状元郎,水涨船高。
但宗柳媛之前一直对方清芷都不理不睬的,人家也未必就此顺水推舟了。
但方清芷却是出乎意料地答了:“挺好的,三姑娘,我正缺好看的布匹,便到你那院里坐坐。”
宗柳媛笑着拉了方清芷走,这个四妹妹平日也不晓得施些小恩小惠给人家,这不,没见过世面的方清芷还不是轻而易举被她牵走了。
宗柳黛这边便留在了裕园同温氏说说话,温氏拗不过方家大娘子,便由着她定下鸣泉居的事。
温氏转过头同宗柳黛说:“黛姐儿,母亲也是想了许多日的,那媛姐儿其实也算是无辜的,抱错这件事又不是她一个小女娘的事,母亲便想着索性不除掉媛姐儿嫡女的名分了,这么多年来媛姐儿一直都把我当亲生母亲看待的,给她留个嫡女的名头也无妨的。”
所以,温氏受了宗柳媛的挑唆还是心软了。
宗柳黛想想也是,温氏怎么可能一下子说对宗柳媛没感情,毕竟也是捧在手心上宠了多年的人,她对着温氏说:“母亲,我也不爱争些名头,我只是很开心,我原来是有母亲疼爱的,只是晚了些。”
温氏闻言心头难受起来说:“黛姐儿,母亲日后定会加倍疼爱你的,待母亲打点妥当便带你回香州挂在我名下。”
可是这样一来区别就大了,宗柳黛不过是从庶女变成挂名嫡女罢了。
宗柳媛懂得替自己谋划未来,她又何尝不是呢?
既然温氏还没有彻底清醒,她便要泼盆冷水下去,这会屋外有丫鬟跑进来禀报:“不好了大娘子,宗三姑娘同方家姑娘扭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