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由不得她怀疑，她只能去相信。
姜岁穗说服自己。
她尽量平复情绪，望向前方。
下方有不少人在骂她，一排犯人里，只有她最受欢迎，姜岁穗自嘲的想着。
忽然。
姜岁穗看到躲在人群中的大掌柜们，只来了两三个。
她在看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看自己，并且在朝她使眼色。
姜岁穗心一惊。
他们不会是要冲动吧？
很快。
姜岁穗就知道怎么回事。
台下有一群孩童悄悄出现，大人们忙着辱骂犯人，并没注意到这点异常。
等他们注意到的时候。
孩子已经出现一大堆，甚至开始挤着大人们只能朝一边躲，唯恐伤着哪家小孩。
“姜姐姐是无辜的！”
“肯定是有坏人在诬陷姜姐姐！你们这群坏蛋，快放了姜姐姐！”
“哪里的小屁孩，毛都不懂一个，谁家的啊，还不快把人带走！这种血腥场面怎么也带小孩来？”
此时，旁人还没意识到孩子们是有备而来。
上面的官员倒是察觉到了。
他刚要派人去清理，一大堆孩子就叫嚣着冲上来。
“姜姐姐是好人，她救了我娘亲！”
“你们才是坏蛋，吃人肉的恶鬼，巷里死了那么多人，也不见你们来救，连尸体都是烂臭了才来清理。”
“蠢货！姜岁穗放印子钱害了多少人，这些到底是谁家放孩子出来捣乱的！你们不要命就算了！也不要孩子的命了吗！”
说话的人也是百姓。
他穿着得体，大冬天摇着把扇子，长得斯文，一看就知道是读书人。
结果。
在他刚说完这句话，不知道哪里的大耳光呼来，要不是被挤着，这巴掌非扇得他晕头转向不可。
“谁！”
“哎呦不好意思，我没看到您，您可千万别介意，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哈。”
妇人一边道歉，一边伸手想帮他摸摸脸，她满手的脏污，指甲缝里还有结痂的黑色脏东西。
惊得书生梗着脖子后仰，露出双下巴了也没能逃过。
“哎！瞧我，今早还挑了粪，忘记洗手了，小郎君你介意吧？”
“滚啊！！！！”
姜岁穗看向那边的尖叫声，看到男子的同时，也认出扇他的妇人。
她曾陪着丈夫在医馆看了半个月的病。
不过。
最后，她的丈夫还是没救下。
姜岁穗想叫她们回去。
可她从上台后，嘴巴就被堵住无法开口，只能不断暗示大掌柜带人走。
啪！
一道惊人的拍案声落下，与此同时，还有这位大人的命令：“将所有闹事者拿下，若有反抗者，立即斩杀姜家姑娘！”
话落。
一片寂静。
紧接着，便是另一股人象征胜利的大笑。
那些人的笑声与台下的人明显不同，并非来自同一个方向。
姜岁穗抬头往上看。
远处有座专门供有钱人方便观看斩首的茶楼，位置绝佳。
上面站着一排男子。
姜岁穗看那些人的穿着打扮，多半是纯粹的商户，而且，瞧着眼生，不是京城人。
申城。
姜岁穗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也在看她，那人眼里有兴奋，有释然，还有一丝可惜。
男子对着姜岁穗无声张口说话：‘你、死、定、了！’
姜岁穗皱眉，认出是借了印子钱的那群商户。
就在这时。
下面的人通报监刑官。
监刑官：“时辰到！开始行刑！”
姜岁穗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就响起咔嚓的砍头声，她甚至能听见骨头与刀相撞的声音。
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
姜岁穗下意识朝旁边看，手起刀落，血淋淋的人头滚落。
近了。
马上就要到她了。
姜岁穗就是再想相信皇帝，也知道现在根本不可能把自己调包了。
所以！
那三个选择其实是骗她的？
皇帝只给了她一条路，那还是看在顾洲的面子上，否则，他怎么会放过姜家的人。
别说是不是她放的印子钱。
光是姜家有人去做，全府都要受牵连，姜宁睿有免罪金牌，保住了那些人。
那她呢？
皇帝杀一个表面的主犯来泄愤，不过分吧？
他可是皇帝。
姜岁穗强忍着害怕，心道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这一世，是她又败了。
技不如人，即便是死掉也不冤。
然而。
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旁边的这人脑袋似乎格外难砍，刽子手砍了好几下，刀还在慢慢磨。
男人的惨叫声，听得极为恐怖。
姜岁穗恨不得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可现在是她生命最后的一刻了。
她有些舍不得。
旁边的犯人，肯定是没家人送礼。
因为姜岁穗之前就看到有犯人的亲人，哭着上来给刽子手送东西。
那些人死得就极为痛快，没受什么罪。
不像这位……
姜岁穗知道，待会自己怕也是和他差不多了。
果然。
刽子手砍完后，朝她走来了。
刽子手道：“刀不快了，得换一把。”
于是，另一把新的，比方才看起来更亮的屠刀，被刽子手高高举起。
姜岁穗脖颈发凉，她闭上眼睛，等刀落下。
就在此刻。
“刀下留人！”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嘶喊着，伴随着马蹄声，人未到，声先至。
与姜岁穗小时看过的话本一样。
那人策马而来，在千钧一发时，将人救下。
她甚至已经能感觉到，脖子上带有冰凉温度的刀身了，却在那道声音响起时，及时停下。
“小姐！”
“申城林家家主令牌在此，此事，林家有异，请大人归还我家小姐！”
灵珠气喘吁吁，高举手中的令牌。
虽是说着‘请’字，可那气势逼人的样子，完全不像是给人商量的余地。
姜岁穗有一瞬间的思绪空白。
怎么会是灵珠？
申城有林家吗？姜岁穗是闺中女子，能知晓京城附近内的事，已是不错。
再远的地方。
她还没来得及去见识。
但她知道，她娘亲姓林，灵珠又出现的这般巧合，很难不将两者联系起来。
“原是林家，久仰久仰。”
监刑官暗示地朝对面楼看了两眼，解释道：“可在下要是停下，那边的人，也不愿意啊，你看要不……”
灵珠瞪向那边的人。
她长得圆润可爱，眼睛也是杏眼，生气瞪人时挺有气势的。
“是哪几家不乐意，速速报上名来，我好回禀家主。”灵珠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