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看病的人还是少数。
但等到第二日、第三日，越来越多符合药堂要求的病患上门，待到第五日，林医师开始出诊。
京城是本朝最繁华之地，街上随处可见的达官贵人，就连行乞，都比在别的地方富。
怎么都不至于饿死人。
可在一些角落里，也不会让人活得有多好。
姜岁穗曾料想过，可能会有不少条件艰苦的人，但没想到，会有如此之多。
接连十日，姜岁穗又替药堂招来不少大夫，虽不如师从长白山的林医师，看病也是个中好手。
即便如此，药堂里的人，从白天忙到黑夜，轮流十二时辰坐镇在堂，进进出出，完全没有歇息的机会。
姜岁穗眼下也熬出了青黑。
“经我估算，这十日以来，光是药材费用至少花了三千万银，来找你看病的人，不是没有付得起钱的人。
但你为了那些穷人，拒绝了他们。
大家都很累。
姜小姐，恕我冒昧，您可还是要继续这样下去？”
林医师盯着一双泛黑发肿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她。
大晚上的。
济世堂还点着灯，姜岁穗明知道是他，一个转身，对上林医师怨气森森的眼睛，也是被吓得不轻。
再听他的话。
姜岁穗朝周围看一圈，其他人也顶着黑眼圈的等她的回答。
“医者父母心，我知道，你们并不是真的想不管，只是太累了，等我，等我明日再多招些人。”
姜岁穗轻声细语地说着。
不止是医师药童们受不了，她也要不行了，这几日总是心悸难受。
姜岁穗怀疑再累下去，她也得躺院子了。
“不，我是真心建议你可以了，这十日的亏损，还没有包括请我们的工钱。
姜小姐为他们看十日，已是大恩。”
林医师叹声。
他之所以会说这番话，也是因为姜岁穗这十日，是真心为他们看病。
“就算你现在停下，不免费给他们看病，他们大多数人也不会恼你。”
升米恩斗米仇？
不存在的。
对病重的人来说，姜岁穗已经救他们一命，如果有怨，也只是那些没赶上看病的人会怨。
就算这样，他们也不是真正的怨姜岁穗。
更多的是怨命运和自己。
而且，有这些日子看病的人在，他们也会为姜岁穗说话，做到这一步，真心够了。
至少，济世药堂在京城内已经响名。
然而。
只有姜岁穗知道，不够，还远远不够，上面那位还没注意到药堂。
“林医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想给他们免费治病吗？”
姜岁穗说话时，目光看向几步远的内院。
几十张由廉价棉布铺成的‘床’，一一摆放在内院，四面支着布架挡风。
每一床都有碳火。
林医师无奈道：“总不会是姜小姐以前有什么重要的人，因为没钱等等原因，最后没得到救治吧？”
以姜岁穗的身份，她能认识看不起病的人？
不可能存在这种情况。
“差不多吧，她家人不想她能痊愈，弄虚作假，没真心给她请大夫，哄骗她说，没救了。
后面，她那双手废了好些年。”
“我想，假如当时也能有今日这样的大夫，会主动上门给她看手，会不会好些？”
姜岁穗朝内院的人笑了笑。
在她们说话时，下方距离较近的人，也听见了她与林医师的话，面露忐忑，却不敢上前。
姜岁穗这一笑，算是安了他们的心。
知道姜岁穗还会继续免费给人看病，病患的亲人偷偷摸了泪。
“反正我一个姑娘家，挣那么多钱，也没地方花，不如帮一些真正有需要的人。”
姜岁穗说着，对林医师调侃道：“再说了，这几日的花费，还没有我私下筹备的学费贵。
实在不算什么。
就是可惜，林医师不愿给这个机会。”
林医师：“可以。”
姜岁穗一怔，下意识追问：“可以什么？”
林医师正色道：“我可以教你医术，长白山弟子拜师条件苛刻，姜小姐若想拜师，还得经过考核。
若是学一些寻常看病开方子，在药堂还没正式全部收费之前，我都可以教你。”
“学生姜岁穗，见过师父。”
姜岁穗哪还管林医师说了什么，直接叫上师父。
她也没想到，只是随口的聊天，竟会让林医师改变主意，愿意教她，心中是无比的欢喜。
学艺本就极难。
而学医，更是难如登天，若不是家中传承，想要学医，所付出的艰辛是不可计量的。
光是这样还不够，还得有运气，能遇到一位好师父。
医师之中，有师门与没有师门，那是天地差别，绝不是拿几本医书看一看，摸两下银针就能让你学成的。
若真有那般简单，本朝医者也不会如此稀缺。
这也是姜岁穗重生后，一直想学医，却没有去做的原因。
找不到好师父，学到最后也只会是害人的庸医，那还不如不学，免得将来害人害己。
“时间不早，师父您先歇着，内院的病患就让另外两位大夫去瞧好了。
有问题，再唤您。”
姜岁穗将林医师搀扶在一旁坐下。
林医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去纠正她，算了，他也是快到年纪，熬不得夜。
还是让另外两个去吧。
林医师如此想着，忽略两位两位大夫比他还大的事实。
又是一月多过去。
天气越发寒冷，往年此时，已经病逝了不少人，而今年，因为姜岁穗的药堂。
非但没有病逝的人，就连感染风寒的人都少了许多。
姜岁穗递上想要立户的申请，意料之中，没有被驳回，而是需要等待。
至于等待多久的时间？
这就得看姜岁穗后面的表现。
光是药堂那一个月，还不足以让她拿下女子立户的许可。
姜岁穗也不意外。
她是重生回来的，前世大多时间被困在府中没错。
那时她还算喜欢与姜玄明等人接触，总是将他们当成亲哥哥，内心渴望得到关爱。
在如今的姜岁穗看来，多少有些黏人。
也正因为她前世的黏人，在姜玄明口中听说了一件事，安阳城曾有过一场小瘟疫。
当时，姜玄明为了丰富阅历，想要一次考过。
在刚过完年后，就让经常外出游玩山水的姜长歌，陪他一起看山河。
两人在外游玩两个月多。
正巧碰上安阳城的瘟疫，也是姜玄明意外第一时间发现问题，对其进行上报，这才及时控制。
如果她能把握这次机会，势必会引起上面的注意，立户不成问题。
说不准，还能趁此机会，让自己与郡公府脱离干系。
郡公府一直不得皇上喜欢。
而她这一世，不会再给姜宁睿钱财，他想投靠太子，银票肯定少了。
林若晴和太常寺卿郎的存在，她就不信太子真能对郡公府心无芥蒂。
从长远来看，郡公府依旧危险。
这一点，恐怕姜宁睿等人也清楚，暗地里动作不断。
无论从哪点出发，姜岁穗都没有理由放过明年的机会。
而现在，她已有一个多月没回去，姜宁睿肯定放松警惕，自己也可以回府看一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