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看不清来人的具体长相，帽檐压得太低，只露出一个线条略显紧绷的下巴。
但他总觉得这身影，这略显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在哪里见过，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电梯厢内空间不大，气氛有些沉闷。
樊德海倒是显得很自在，他客气地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那后来者的背。
“小伙子，麻烦，帮忙摁一下三楼，谢谢啊。”老人笑呵呵地说。
那人没说话，只是抬起手，伸向电梯按键。
就在他抬手摁下三楼的瞬间，下颌不自觉地微微抬高了些许，帽檐下的阴影略微退开。
只是一刹那的光景，张阳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头皮有些发麻。
是错觉吗？
电梯平稳上升，很快，“叮”的一声轻响，停在了三楼。
“到了，小友，请。”
樊德海率先走了出去。
张阳压下心头的异样，跟着樊德海迈出电梯。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电梯厢内。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并没有出来，他依旧站在原地，却已经转过身，正面对着电梯外的张阳。
帽檐不知何时被他稍稍抬起了一些，露出了整张脸。
那是一张略显苍白，却带着几分阴鸷和玩世不恭的面孔。
苏明哲？！
张阳心头剧震，如同被重锤猛击。
他怎么会在这里？
无数念头在电光石火间闪过。
电梯门开始缓缓合拢。
苏明哲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嘲弄，最后彻底隐没在闭合的门缝之后。
“张阳小友？看什么呢？”
身后传来樊德海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
张阳猛地回过神，转过身来。
眼前的景象让他再次一怔。
这根本不是什么摆满珍品的房间！
入目所及，是一片近乎漆黑的宽阔空间，只有远处安全出口的幽绿指示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味。
哪里有樊德海说的珍品室？
张阳心生警惕，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半步。
“樊老，您说的……血玉，在哪里？”他沉声问道，语气里带着探寻。
樊德海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没有回答张阳的问题，只是慢悠悠地抬起手。
“啪、啪。”
他轻轻拍了两下手。
随着掌声落下，空间中央，“啪嗒”一声，骤然亮起一盏圆形的聚光灯。
惨白的光柱直直打下，照亮了灯下的一幕。
一把孤零零的木椅摆在那里。
椅子上，一个人被牢牢捆绑着，脑袋低垂，正是刚刚被张阳追踪至此的李墨。
张阳瞳孔骤缩，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一股强烈的危险预感席卷全身。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衣领下微型耳麦里传来洛生断断续续、夹杂着杂音的声音。
“少殿……滋……危险……信号……干扰……快……”
声音戛然而止，耳麦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忙音。
通讯被切断了！
张阳迅速与面前的樊德海拉开了五六步的距离，全身戒备，目光如刀，紧紧锁定着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老人。
他现在还不明白樊德海到底想做什么。
樊德海看着张阳如临大敌的模样，脸上的和善笑容终于彻底褪去，取而代之满脸阴冷。
老人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灯光下被绑着的李墨，阴恻恻地笑了。
“不中用啊……太不中用了。”
“本来以为，找了个还算机灵的棋子，可以慢慢渗透进你们阎罗殿内部。”
“可惜啊，太蠢了。”
“这么快就暴露了行踪，还把你引到了这里。”
樊德海慢条斯理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张阳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眸色逐渐暗沉。
他终于明白过来，眼前的樊德海，竟是血煞门的人。
看来从自己踏进这家古董店的时候，他就已经留意到自己了。
“小子……”樊德海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没想到吧？”
“更没想到，你竟然能活到现在。”
“当年张家的余孽，竟然还敢回来……”
“当真是，你的福气啊。”
这句话一道惊雷，狠狠劈在张阳的心头。
尘封的记忆碎片，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血色画面，瞬间汹涌而至。
他猛地想起了拍卖会上，樊德海对那块血玉异乎寻常的执着。
难道……那块血玉……
一个模糊却巨大的阴影，再次笼罩了他的意识。
那是他噩梦中反复出现的场景——一块悬浮在黑暗中的血玉，大如圆月，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每一次从梦中惊醒，都是一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
一个可怕的、几乎要将他理智撕裂的猜想，如同毒蛇般缠上了他的心脏。
张阳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呼吸也粗重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樊德海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张阳脸上的每一丝变化，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闪烁着一种满足的光芒。
他看到张阳眼中翻腾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火焰。
“看来……”樊德海拖长了语调，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而挤在一起，显得格外阴森，“你这小崽子，终于想起来点什么了？”
他向前踱了两步，枯瘦的身影在惨白的聚光灯下投下扭曲的影子。
“没错。”
樊德海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厉，带着一种近乎变态的兴奋。
“你爹，你娘，都是老夫亲手送上路的！”
“啧啧啧……”他咂了咂嘴，像是在回味什么美味佳肴，“尤其是你娘啊……细皮嫩肉的，脖子又细又白……”
樊德海伸出枯槁的手指，在空中虚握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迷醉神情。
“那手感……真是……妙不可言啊……”
“咔嚓”一声，仿佛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地回**在空旷的空间里，也狠狠地砸在张阳的心上。
“闭嘴！！！”
张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双目瞬间赤红，彻底丧失了理智。
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思绪。
杀父弑母之仇！
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