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笙微微挑着眉似乎在回应她未说出口的惊讶,半撑起身子靠在**,倒是比她还要镇定。
江月急着坐起身子,又被萧云笙重新拉进怀里。
“别动。”
目光扫过她放在床尾处脱下的海棠裙,萧云笙瞧见她眼里的小心,有些怀念方才舞台上她的肆意。
捏着她的耳垂漫不经心道:“我还从未问过你,来萧家以后可有让你快乐的事?”
江月虽不明白他为何问这话,还是会轻轻点头,“当然,可多了,比如和军营中认识的那么多像阿靖一样的朋友,再比如春猎的烟火,恢复的自由身。”
“还有呢?”
还有?
她认真在心里默默数着,眼眸如星辰般狡黠。
还有就是认识将军的喜悦和庆幸。
眼睫隐忍微微发颤,温热的气息落在头顶,耳边只剩下伴着呼吸强劲的心跳,那心跳从耳朵溜进去,落在心里,拧成了一个个的结。
“将军呢?”
“萧将军可有人见到?”
听到外面开始热闹起来,江月忍不住小小的挣扎了一下,轻声道:“将军外面有人找您。”
萧云笙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如小鹿一样乖巧的模样,极力克制着情绪翻身从床榻上起身。
整理衣袍的手一顿,萧云笙回过身伸手揉了揉她发。
“再有几日,咱们就能回家了。”
回家。
江月秀气的眉头微微拧着,她爹娘还未醒来,但太子那边说了,隐隐有好转的迹象。
这些日子,偶尔太子妃喊她去府上,她就拿着从前的话本读给爹娘听。
只等着有一日,抬头能看到他们二人慈祥的笑容。
萧家是她的如今落脚点。
却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永远都在乌月镇。
被永远焚烧掩埋。
她的沉默,让萧云笙神色变得凝重。
江月时不时侧过头,欲言又止。
萧云笙看在眼里,无奈地摊手:“若你想说的话让你为难,可以不用说出口。”
江月疑惑地捂着撞疼的额头,有些恼这人怎么总是不打声招呼,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竟然跟着走到了帐子外。
唇角动了动,萧云笙目光促狭:“我要去和百姓道别,你准备以我家眷的身份去见他们,也要先换好衣服。”
低头扫了眼身上的衬裙,江月顿了脚步,顿时羞红了脸就要往回跑。
萧云笙眼底笑意加深,刚要转身走,江月声音又追了上来。
一股香风扑进怀里,腰被一双白藕般的手臂揽住。
“我等将军来回,等回去的路上,我有话要告诉将军。”
她爹娘情况好转,为二皇子编织的网即将收尾,那些多值得高兴的事,江月都想告诉他。
不等萧云笙回应,江月松开手匆匆跑回了住处。
捂着心跳砰砰的直跳,拿起床尾昨夜的海棠裙,不由得莞尔一笑重新穿上。
看着外面日头还早,她想起春城有种特殊的菌菇,揉了肉馅包成包子定然鲜香无比。
心念起,人也动了起来,匆匆洁面,江月出去买了几样要用的材料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不一会就利落的将笼屉都摆满,放在火上蒸。
看着蒸腾的白雾也不觉得累,反而满心都是欢喜和满足。
“饿死了,可有什么吃的。”
阿靖跨进厨房,翻找一圈随口咬了两个馒头转头见着江月顿时眼前一亮:“做什么好吃的呢,呀,是包子,有我的份没?”
见他随手掀开笼屉,江月挥舞着拳头,并不生气,只莹莹笑着点头:“自然有。还是百姓一早去附近摘的春菌菇,一会好了你先吃。”
她包了整整八十个,来春城重建的士卒都能分到包子。
“怎么是菌菇的,我吃菌子过敏。更何况这东西多麻烦。”
阿靖失落,吞咽着口水不甘心的咬着手里的馒头。
要一个个洗干净,切好,还要从热水里过一遍才能祛除其中的毒性和怪异的香味。这春城毕竟刚重建,百姓又死了大半人手不够,光揉面,包成包子就累人了……
“将军爱吃菌菇,自然要做给他吃啊。”
江月绯红着脸,手里拨弄着灶台里的柴火,她就没见过比萧云笙更好养活的人。
不管是宫中精致的糕点,还是干的噎人的干粮都吃的面不改色,也从未见他多喜欢吃什么,或是厌恶吃什么。
别说京中那些达官贵人一个个口味挑剔的,只说从前在侯府,傅候定要吃新摘的核桃磨成的核桃露,傅蓉定要吃刚产奶的羊,凝成的奶露糕。
就连也是贫苦人家出来的鸿鸢如今在沈家,吃鱼都只吃最嫩的鱼腹,其他地方一口不会吃。
发现萧云笙爱吃菌子也是无意中,那日在萧老太君院中,一桌菜唯独见他在乌鸡菌菇汤多吃了一碗,还没吃肉,反而找了菌子多夹了一筷子,还有上次陪萧云笙回他长大的村子,李婶子也是让他们带上晒干的菌子。
她便暗暗记下了。
平日话多的人,听见她这话反而沉默半天没开口。
“你就认定了将军是么?”
江月想起阿靖之前表明的心意,手上拨弄柴火的动作顿时,一时间有些尴尬。
“官家也下了旨意,我现在就是将军的人了。”
从圣旨落章的那刻,她就是萧府的妾室,只是被事情耽搁了少了入册入谱的手续。
如今春城事情了了,回去自然就走完最后一道手续了。
“二皇子不是什么善人,你不可辜负了将军,更不能成为他的拖累!不然我可是会讨回公道的。”
江月心里一动,见阿靖站起身要走,追上去两步,正好瞧见萧云笙正走过来。
阿靖脚步一顿,低声被盖在风里。
“若是将军辜负了你,我也不会不管。”
阿靖和萧云笙擦肩而过。
萧云笙瞥了眼他攥紧的拳头,微微挑眉。
转而对着江月淡笑:“要不要去骑马?”
说骑马。果然就带着她来了城门口宽阔的地方。
察觉到身后的微凉的身躯,江月先是一愣。
低下头,萧云笙的手穿过她的腰间,捏着缰绳放在她手心里,
看上去就像在抱着她。
“你这是……”
“骑马。”
萧云笙挑眉,补充道:“教你骑马。正巧我这会心情不错。亲自教导你。”
握着缰绳江月僵硬得动都不敢动,不是因为马狂奔起来的风的呼啸。
而是每一次马儿跑起来,萧云笙的手都会放在她的腰间及时地将她歪七扭八的身体扶正。
江月每次用不合规矩去拒绝。
得到的都是萧云笙一脸不解:都是男子,没那么忌讳。
这话听得多了,让江月牙根都泛着酸。
一发狠,手上的缰绳幅度加大,马嘶鸣一声就奔了出去,几乎将她甩出去。
还没等反应过来,一双大手直接搂紧她的腰,将江月整个贴在他的胸前。
牢牢地贴紧才没让她飞出去。
萧云笙低沉的嗓音炸在江月耳边时,带着一阵阵的酥麻。
“腰挺直。”
江月察觉到身后人的手掌顺着脊椎一路向下,贴在她的腰间,推了一把原本怎么都坐不直的身体触电般立刻挺直了腰杆。
有了萧云笙护着,颠簸少了许多,江月从一开始的心慌渐渐也找到了策马扬鞭的快感。
莫名的,江月涌出一股冲动,很想扭头看看身后的人此时是什么表情。
头刚一动就听到耳边传来萧云笙的轻声责备:“要专心。”
偷看被抓包的感觉,莫名让江月红了脸,耳垂都泛着粉色。
直直地盯着眼前不断穿梭在两人身边的景色。
可心却乱糟糟的。
“腰太直了,这样下去不出一刻钟你的腿就会被马鞍磨破。”
那双手顺着腰一路又到了江月的脖子,手指点到了她脖颈处的什么穴道让她原本僵直的身体瞬间放松。
可脑子却不得不愈发在意落在身上的那双手。
炙热的温度。
不,其实不只是手,是贴合在一切的半个身子,江月几乎能清楚的勾勒出萧云笙的线条和其中的带来的热。
与其说谁萧云笙护着她骑马,不如说江月整个身子都靠在他的怀里。
那呼吸哪怕是被这迎面的冷风吹动,都没能减灭几分其中的热。仿佛在看不到的地方,成了一根透明的视线,专进江月的身体里,搅合得她天翻地覆。
“将军……”
“怎么样,缰绳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滋味不错吧。”
风声太大。
不仅仅将声音吹散了几分,连带着耳边哗哗的树叶,就像合着的一首曲子,让江月有些沉醉在其中,手里原本死死握着缰绳也变成了轻松几分的捏。
还能灵活地指挥着马躲过障碍物,灵活地指引前进的方向。
“想要有好的骑术,必须要锻炼胆子,我当年也是这样学会的,只是没你幸运,身后还有个保驾护航的。但只要学会了,就会爱上这种把一切攥紧在自己手心里的滋味。”
不管是命运,还是……
萧云笙顿了顿,想起阿靖信封里提到的,江月好二皇子来往过密,眸色微动淡淡开口:
“江月,出发前是二皇子把你送到京外,他可有托你做什么?”
来了。
江月眉头一拧,听到萧云笙问了一点也不意外。
换过任何一个人,早在那日官家拿下圣旨,她替二皇子隐瞒的时候就一定会追究个清清楚楚。
更何况,那日离京时的确……
发生让她都想不通的举动。
二皇子直接拦下了她的车,用扇子勾着她硬生生扯到他眼前。
二皇子勾起眼尾露出几分色欲。
“既是去春城就去替我给百姓上一炷香。”
这么近的距离,江月清楚地闻到二皇子身上龙涎香的气息,和她爹娘被折磨写满的本子上气息一样。
压抑在心里的恨冲破她的理智和那日亲眼看着他为了在官家面前立功,害死百姓的重叠在到一起。
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和春城一样,害死了她乌月镇的人!
“说起来,你这丫头的确有趣,等他腻了,哪日把你送到我府里,我也不嫌弃。”
现下四目相对,两人之间近得只有半个手肘的位置,她的冷静早就片甲不留,尤其是这样污秽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时,几欲作呕。
袖子里的手紧握在一起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看着二皇子愈发游离向下的手。
一直在马车外等候的阿靖察觉到不对冲了进来目光一冷。
“二皇子,我们该赶路了,若您说完了,麻烦请下车。”
清冷的声音如同夏天里的一块寒冰瞬间让江月的怒火消散,重新恢复冷静悄无声息将伸到袖中簪子的手指收了回来。
一想到那日。
江月心绪烦躁,却也知道不能让萧云笙知道,免得要出大事。
勒紧缰绳,语气轻松:“只是让我替他给春城的亡灵上一炷香。”
江月说的平静,内容更是简单明了。
干脆利落的语气不拖泥带水,萧云笙眉头松了松:“上香?”
毫不掩饰其中的嗤笑。
“将军不信?”
江月脸上都是认真的阐述,没带一点情绪。
到底是个十几岁的脸上,睁大了眼睛还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青涩,鼻尖紧张的出了细汗。
“信,只要你说的,我就信。”
若二皇子是这样有良心的人,也不会直接想到把百姓和入侵的蛮人一起炸死。
“阿靖日日都跟着我,将军不信可以问他啊。”
说着江月坐直了身子,就这么大的马背,偏好似和他之间隔了一条大河。
“你在生气?”
萧云笙稀罕的身子向后一靠,慵懒的敲了敲身下的马鞍。
追风通人性的继续往前小跑着动了起来。
他还没生气江月的胆大妄为,如今反而倒打一耙生了他的气?
他依稀记得,刚认识眼前的人时,明明还是谨小慎微,一句话不对就恨不得整个身子伏在地上。
亏他还担心江月回京,好不容易明艳的性子又缩了回去,如今看来,成长了的枝头只要不去折枝,便能肆意的绽放。
萧云笙直接摇头轻笑。
伸手将身前人的头转过来没好气地捏着江月的脸颊。
脸颊上的肉一捏成了圆滚滚的,江月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做的可怜模样。
让他原本想要吓唬一下她都不忍心。
想松手,但指尖的触感细腻透软让萧云笙一时间舍不得送开手指。
“夫君和江月好惬意啊,就怪妾室赶来的晚了,听说昨夜表演热闹非凡,等妾室来只能自娱自乐。”
几声轻笑让萧云笙脸色一凝,恢复了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