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江月维持起来的勇气被全部击碎。
狼狈不已。
“今日我可是特意为你装扮的,你可得找个好玩的地方,才不辜负我这么一番精心打扮。”
明艳的娇粉色,人也是明艳大方的动人,江月低着头都能感受到满室里因为傅蓉带来的矜贵华丽,犹如绚烂的牡丹毫不吝啬绽放着美丽。
身为女子,身为从前的婢女,哪怕傅蓉做足了恶事,江月都不由得感慨她的样貌。
永远在这京城里,艳丽大气是第一份的,更是名列前茅的出了名的。
桌子上的茶盏映射出三人的倒影,萧云笙和傅蓉的影子不仅赏心悦目,出乎意料的和谐,唯独她的身影挡在中间,碍眼又突兀。
从前她是丫鬟时,卑微可怜。
尚且还能自我安慰,是衣料饰品拉开的距离。
如今身上的料子是太子妃赐的,名贵的刺绣,但她不能在自欺欺人其中的差距。
从小束手束脚造成的气质远远比不上侯府浇灌出来的底气。
江月心里闷闷的缓缓后退。
“江月也一并去。”
萧云笙随口一句让江月顿在原地。
“奶奶每年这时候都要去郊外挖一壶观音土,今年她身子犯懒,让我和傅蓉同去,那边春景也算雅致,不如一起。”
昨晚没休息好,江月实在提不起任何精神,更不想跟在两人后面,看他们的夫妻情深。
轻声道:“将军,我身子不爽利,今日不跟着去。”
萧老太君哪里是让人去取土,分明故意让将军和傅蓉在一处,好早日抱上萧家的嫡长孙。
她又何必凑上去,让萧老太君更加厌恶她。
“还是不舒服么?可有叫医官来看过。或是我不去了陪着你。”
萧云笙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伸手将她拉到眼前,不由分说抬手贴上江月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让江月浑身顿时僵着,更多的是被他这动作亲昵的举动惊愣的瞪大了眼睛,目光瞥见傅蓉。
可瞧见萧云笙淡然如常的面色,又觉得是她自己思虑太多,歪了他好心,乖巧的微微垂着头任由他测着体温。
两人一副早就习以为常的亲近,却让屋里傅蓉和苏嬷嬷目光无声变换。
“夫君你真偏心,你就心疼江月,那我呢,今日为了这身装扮我提早一个时辰起床。”
傅蓉快步走过来,从萧云笙手里拉过江月,眼眸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江月:“你究竟哪里不舒服,我让苏嬷嬷找医官给你瞧瞧。”
“不必了,我……没事,只要歇歇就好。”
攥在胳膊上的手虽然没用力,却其中的暗含的压力却让江月皱紧了眉头,只想抽回手离开,可傅蓉却不准备轻易放过她,提高了嗓音满是不满:“你我从此就是姐妹,怎么在夫君面前身子不适,到我面前倒是不能开口了?”
“不是。”
江月抿唇。
萧云笙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傅蓉。
“取观音土就麻烦你费心了。”
这就是他也会留下,傅蓉一番心思落了空,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但思绪一转,原本还想争辩几句的心思也淡了,转身带着苏嬷嬷离开。
等人都走了,院子恢复安静。
江月原本还念着再去见一面爹娘,刚想开口就见萧云笙转过身。
昨日明明动气离开,今日也想好了好好冷落她,让她主动开口说清楚要离开的事,可这会见她稍微不舒服,心就再也强硬不起来。
萧云笙捏着指尖,问出思索了一夜的话。
“你可有什么瞒着我的?”
瞒着的事若说出来还能叫瞒着么。
江月想笑他怎么突然犯糊涂,可一丝笑也挤不出来,只摇头。
萧云笙失望垂眸,拿出一颗圆球。
江月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要去找身上藏东西的地方,这些圆球用蜜蜡封的不过正常丸药大小藏在身上,只怕是昨日换衣服时落下,被他捡走的。
她期盼将军不知道其中的秘密,没想到立刻就看到那圆球被萧云笙用小刀一点点破开。
萧云笙的指尖捏着找出来的纸条缓缓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拎在她眼前。
“这些人名是什么?”
白纸黑字,密密麻麻写的都是名字。
江月指尖一缩,面上依旧若无其事。
这些她原本也是一个不认识,一个不相识。
但刚巧,她从二皇子手里抄下这些名字。
这些都是和傅候一样拥护他的大臣。
傅候如今消失不见。
这些人唇亡齿寒,乱了分寸。
这些人有些在朝中,有些在军中,有些已经是归隐的人,有些在军中多年没什么名气,有些在朝中举足轻重,看起来丝毫没有联系。
这些原本和江月并无关系,但乌月镇那场大火和他们也脱不开关系,所以替太子记下,交给他。
她把名单交给太子时他说过,推倒二皇子的那天,这些人也会随着大厦倾覆一起消失。
如此,乌月镇的仇也算报了。
“这是什么。”
江月想要避开萧云笙的审视,却被捏住了下巴让她躲避不得。
“八日前,原本告老回乡的苏老,心悸暴毙。”
“还有更早之前我麾下的统领,这些名字刚好在这纸张上,还要我继续说吗?”
江月沉默,忽而一笑。
“将军,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这东西我见都没见过,哪里又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人的名字,还是情人之间耳鬓厮磨的信。”
萧云笙眉目一冷,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即使江月想要保持镇定,却还是为了萧云笙细如发丝的敏锐惊叹,不自觉眼眸微微睁大,可就是这样的反应已然给了萧云笙答案。
松开了手,萧云笙转身重新坐回到凳子上,将纸放在桌子上,指节扣在桌面,一下下的敲着。
“我只是在想,下一次纸张上会出现谁的名字,是二皇子,还是我的名字也会出现呢?”
明明是怒极了,可萧云笙却嗤笑出了声。
江月神情一松清秀的脸上但是多了几分淡然。
“这京中浑浊不堪,有时候不是凭着谁的力气就能搅动这片风云。有些事你做了,尚且还能弥补,有些事你做了,若出了差池就连我都很难救下你。”
萧云笙垂下眼帘,将眼底的复杂一并遮去。
这些名单可以将她拖入夺嫡之争的漩涡里,陛下最厌恶这些,一经查验,宁杀错不放过。
眸子愈发冷淡的有些寡情,语调一转抽出桌子上的匕首忽而直接扔向江月。
旋转着直朝着江月的面门而来。
叮的一声。
刀柄击中江月的发簪,一头青丝落下,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半张脸却莫名闪过一丝娇媚晃得萧云笙指尖猛地一跳。
又强行逼着自己冷下眉眼。
江月心口狂跳,回头看到匕首扎进身后的墙面,像似触动了什么机关,几声机关震动后露出一幅图纸,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这半个多月,乌月镇重建用了多少木头,抬出多少土方。
上面做出了详细的分析,江月细细的看着,发现就连她何时出现去了乌月镇,乌月山都记载着。
江月心里震**的同时,却不免对萧云笙生了几分由衷的欣赏。
她从前听过傅蓉抱怨,说萧云笙明明握着兵权,可以拨弄朝廷里的风云,偏一门心思都在边关,都在军中。
如今来看,傅蓉根本不懂将军。
他不做,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可这一切早就远远超出她对萧云笙的预期。
一叠厚厚的册子被扔在眼前,还没来得及翻阅,江月就敏锐的看到乌月山上划出的一道线,下意识的捏住了手腕。
“二皇子倒是信你,你说在这修筑一条栈道他便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