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腰扶

第206章 奇怪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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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一处,江月的小脸一瞬间褪去血色,提着裙子就要往外跑,可隐隐突然又听到了有什么人在窃窃私语,下意识顿住脚步。

怯生生的开口:“将军?”

哭声停下,院子里安静的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

一阵风吹过,年老失修的门板被风鼓动发出碰撞声,嘟嘟就像有人再说话。

她听错了。

江月松了一口气。

将军怎得会来这种地方,江月只觉得她想法太可笑。

但那哭声又一次响起。

几乎就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

突然一张看不出颜色犹如骷髅的胳膊从窗户里伸出紧紧抓住江月得裙摆,强行阻拦了她的脚步。

江月近乎要昏厥过去,哆哆嗦嗦的不敢睁眼。

只能不住的喃喃。

“别杀我,别杀我……”

但许久之后,什么都没发生,江月微微睁开一只眼,刚才得鬼手松开了她只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掌印,她缓缓弯下腰,顺着门板上的破洞往里看。

依稀分辨出一道黑影蜷缩在不远处,全身都在不停颤抖。

“饿……”

从荷包里翻出昨出门带的糕点,江月小心翼翼放在门洞旁,可等了许久,也不见里面的人动。

挂念着萧云笙,江月记下了这院子里的位置,急匆匆的离开。

等她身影消失后,房间里的人才动了动,一把抓走糕点狼吞虎咽起来。

没找到人,还弄脏了衣服,这下还找不回回去的路,江月垂头丧气的走着,念着一会遇到人一定要问谢家的位置。

突然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拍。

江月僵硬着不敢转头生怕又是什么奇怪的人缠上了她。

“总低着头,是要捡银子么?”

“安嬷嬷?”

安嬷嬷面色不动,瞥了一眼刚才江月离开的方向,淡淡挑眉。

“你这个从哪过来。”

江月下意识不想告诉她方才的精力,胡乱扯了个理由。

又被安嬷嬷提前打断:“刚从内狱放出来,你又想惹出什么事连累将军府?”江月楞在原地,喃喃解释:“我只是……”

“按理说我是老太君身边的人,不该和你说这些,但将军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我不希望你成为他和老太君之间的矛盾。”

安嬷嬷攥着手里的帕子,伸出手和江月的牵在一起:“老太君有时候倒是羡慕你同将军相处时的样子,看着倒是比在我们面前他要自在鲜活些。”

“也没什么不一样……”

江月抿了抿唇。

被安嬷嬷牵着离开了这片古怪的巷子。

对安嬷嬷和老太君的主仆情分让她敬重,对萧云笙的谋算和在意又让她望而却步。

忽而视线落在安嬷嬷腰间的荷包,上面不知在哪沾上了暗色的**,看着像像似血。

江月不由得咦了一声:“安嬷嬷,您受伤了?”

安嬷嬷面色一凌垂目瞥了一眼,若无其事用手里的帕子裹住了荷包若无其事拿起。

“哦,老太君想吃鱼羹,我方才去鱼市看了一圈,没瞧见新鲜的,怕是不小心沾上了污渍。”

她说着,随手拽下荷包收在怀里。

见江月还在紧张四处打量着她身上,安嬷嬷淡笑着解释,笑容到底多了些真心:“咱们走罢。”

江月安了心乖乖跟着往外走,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就算去鱼市,也不该转到这来,而起安嬷嬷身上一点鱼腥味都没有。

跟着安嬷嬷左拐右拐,一问一答的聊着话,很快就出了那条古怪的巷子回到了热闹的街头。

江月转眼就将方才的疑问抛在脑后,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在街上。

“江月你是怎得拐到方才那处去的?”

“我……走错了路。”

江月不想让安嬷嬷担心,便掩住了萧云笙不见的事,这么久府里没一个人知道他身体里还有余毒的事,江月自然不能随便说出来。

前头的身影顿了顿,回头望了眼她裙摆上的污渍,“哦?随便逛逛,那院子里有什么。”

“是。”江月随口回道,路过一个卖鞋的摊子,停下了脚步,将军平日穿的鞋子都是军中统一做的款式,虽然耐磨,但总是不够舒服。

“嬷嬷,我想……”

安嬷嬷了然一笑,“我先回府。”

转身面色沉下,快步回了府里,直接进了祠堂找到正在焚香诵经的萧老太君,低声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般若波罗蜜……”

诵经的声音猛然停下,捏在经文上的手无意识的收紧,保存多年的经书第一次被捏出褶皱,但书的主人这一会全然不再去在意这些。

“果真?”

“是。虽说那门我走之前关的好好的,但保不齐那丫头还是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要不要……把人挪走?万一她告诉了将军,让将军生了疑心找了过去,咱们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屋子里的香重新弥漫。

萧老太君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

“挪,我亲自去。”

到了夜里,和阿靖汇合后,还是没有萧云笙的消息,江月心头不安,手里的靴子也沉甸甸的。

江月拿出萧来,阿靖不解的抓头:“你带萧干什么,这能帮咱们找到将军马?”

江月抿了抿唇,万一将军再遇到雪域那时,眼睛看不见听声音也能知道她在找他只是这话不能让阿靖知道,“万一将军遇着什么事,听见了就知道咱们在找他,总比无头苍蝇一般有用。”

说着就跑到附近的戏楼,找了个会**的,把之前萧云笙吹过的曲子哼唱一遍,不一会悠扬萧声散开。江月给了他银子,让他今夜多多吹奏这个曲子,若有人问,就说是小月儿教的。

和阿靖分开,江月便准备回府、

突然听到不远处喧闹声。

江月跟着围上去,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衣着褴褛的人。

躺在那瘦弱的如同一片叶子,头大枯槁的盖住了整张脸看不出死活,一回头,马车竟然是萧府的。

正对着车厢里的人不住的磕头。

这么晚还坐马车出来的,江月第一反应就是傅蓉,她记得出府时,门房说了一嘴傅蓉一早就带着苏嬷嬷出了府。

“怎么好端端的撞了人?”

萧家的马夫都是从军中退下的,根本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传出去若是都知道了萧家当街撞死了人,影响也不好。

原本晚上街上人就多,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

“是她突然从车厢里跑出来的,没站稳就从马车上滚下去了,不是我撞得。”

江月蹲下身子,小心翼翼试探这人的鼻息。

地上的人忽然伸出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江月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就要站起身,可这人明明瘦的骨头暴起,偏偏力气大的惊人,死活不肯松手。

马夫也着了急,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住的看向车厢。

“萧,萧。”

这竟然是个女人。

从萧家的车厢跑出来的疯女人……

江月皱紧的眉头松开,这嗓音怪异,沧桑,却莫名耳熟的狠。

见她没有伤人的意思,江月反而冷静下来,弯着腰想听的更清她在念着什么?

“萧,萧……”

“小?什么小?”

打量着她瘦骨嶙峋,意识不清的模样,江月不知怎么就和那个被关在小屋里奇怪的女人对上了号。

越看,越觉得就是眼前的人眼前的人。

“是你,你还记得我吗?点心,我给你吃过点心。”

她问的小心,生怕吓到了眼前的人,可不管怎么问,这疯子嘴里都还念着那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江月姑娘,血,你受伤了!”

江月低头,果然她的裙摆上多了些血迹,身上没有一点异样感。

“这不是我的血,应该是她受伤了,快去找大夫。”

这人比上次看起来更加消瘦了。

神志也更加混乱。

虽目光所及看不到一处伤,可身子颤的厉害,更何况被马车撞了,更要好好检查。

江月刚搭上她的手背。

这疯女人尖叫一声连连后退了几步。

捂着手不停地抽搐。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江月皱紧了眉:“这人到底什么身份,你从哪带来的,要送她去拿。”

“带她回去。”

“老太君。”

江月回头,车帘不知何时掀开,露出萧老太君的面孔目光沉沉的紧盯着地上的疯女人。

“把她带上来,回府。”

江月有些惊讶,没想到一向不常出门的萧老太君居然是和这疯女人坐在一个车厢的人。

不由得又猜测这女子的身份。

看着这人不知何时躲到了她的身后,怎么看都像抗拒。

被那样不人不鬼的不知道关了多久,怕人也是正常的。

江月有些不忍急着喊住要重新坐回到车厢里的萧老太君:“其实咱们可以送她去医馆。”

“难道萧家找不到好医官治她?”萧老太君侧目,面无表情,声音冷的让人战栗。

原本还准备找大夫的马夫吓的站住重新站立在马车旁,江月也乖乖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什么。

印象里。

萧老太君平日从没说过重话,街上这么多人,居然不顾体面发了脾气还是第一次。

说起来,不知为何。

比起萧云笙生气的样子,萧老太君让江月更觉得威压害怕。

忍不住颤了颤抿紧了唇。

和马夫一前一后将那女子弄上了车。

在车上原本她还担心这女子会不会突然发狂,伤到萧老太君,还在小心防备着。

可一路上,这人自从萧老太君说话后就无声的蜷缩在角落里。

直到回到萧家后门,还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找几个人过来,把她带去我的院子。”

萧老太君先一步下了车,等江月跟着下来,已然安排好了一切。

回头看向她,冰冷的面孔几乎藏不住不喜,直接拦住江月跟着过去的念想。

“我之前说过,我的院子不许你再踏入一步。”

“可她……”

江月有些犹豫,她想等医官来了看完诊再走。

“我院子里缺下人,还是你当奴婢上了瘾?”

对上萧老太君眼眸里的不容置疑,江月原本的话竟然不太敢说出口,只能轻轻点了头,回头看了一眼疯女人转身离开。

“啊!”

江月刚离开,方才还安静的女子就想逃。

干涩的嗓音发出痛苦的尖叫,顶着满头蓬着的乱发不住的挣扎,张开嘴露出发黄漆黑的牙齿试图将靠近的人吓退。

一时间三四个小厮竟然不能近身。

萧老太君缓缓走近,拐杖在路上碰撞的嘟嘟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等停在了她面前。

“嗯?”

一声轻哼,竟然让那女子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只是浑身颤抖的愈来愈厉害,面对萧老太君的目光,将头紧紧捂在胳膊下不再反抗。

奴婢们对视一眼趁机一拥而上,将人暂时关在柴房里,但好歹准备了一张床。

“也不知道哪捡来的疯子,连脸都看不清。”

几个下人还在低声讨论。一出门正和站在门口含笑伫立的萧老太君撞了个满怀,顿时止住了话,一个个互相看着指望着对方出头。

见萧老太君冷着脸不说话,另一个机警的急忙捅了他几下,接过话头:“老太君,这里有我们守着她,您歇息去吧。”

萧老太君眉眼略挑,疲惫至极般不愿再开口:“都出去,没我的命令这几日不许进来,只安嬷嬷伺候就行。”

主子发了话,这些人急忙领命出去。

听着外面几个人声音渐渐走远。

萧老太君踏进柴房目光幽幽盯着地上的人、

青白的唇瓣轻启,想要伸手去扶,可还未如何,那疯女人在地上不住地蠕动,发出呜呜的声音,害怕的一直躲着。

“何必呢,从前也不是没有和我坐一辆马车,怎么今日想不开跳车,万一真伤到了哪里,可如何是好。”

萧老太君弯下腰,安嬷嬷鬼魅一般出现在门口递过一方帕子,隔着帕子捏起女人的手腕,上头密密麻麻的针孔正在往外渗着血珠。

安嬷嬷轻声安抚,仔细将那伤上了药。

又拿了银针在另一个手腕扎了几下,这女人才渐渐平静。

两人都垂目盯着地上蜷缩呜咽的身影,目光复杂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