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机场T3航站楼,徐欢推着行李车刚走出国际到达口,一个粉色的身影就炮弹般冲了过来。
“欢欢!”顾娇娇像只欢快的小兔子,直接扑进徐欢怀里,差点把她撞个趔趄,“想死你啦!”
徐欢拍了拍她的背,嘴角微微扬起,可笑意还未达眼底,就听见身后传来几声低低的呼唤——
“欢欢……”
她回头,看到三位哥哥站在不远处,西装笔挺,神情局促。
徐嘉禾手里捧着一束她曾经最喜欢的白色郁金香,徐嘉铭提着一盒她爱吃的糕点,徐嘉衍则攥着一张手写的接机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欢迎回家”。
三年来,他们不是没去过巴黎。
徐嘉禾曾在她公寓楼下站了一整夜,可她连门都没开;
徐嘉铭每次出差都绕道去她学校,却只敢远远看着;
徐嘉衍最执着,每隔几个月就飞一趟,可她连见都不愿见。
今天,他们还是来了。
徐欢收回视线,转身拉住顾娇娇的手:“走吧,娇娇。”
“欢欢,大哥给你准备了回归宴……“
在徐欢经过身旁时,徐嘉禾拉住了她的手腕。
徐欢甩开他的手,神色始终淡淡,“徐总安排的宴会徐欢无福消受,就不麻烦徐总了。”
徐欢还记得自己刚回徐家时,徐嘉禾也给她办了回归宴。
水晶吊灯璀璨夺目,香槟塔流光溢彩,整个上流社会都来见证徐家流落在外的亲女儿归家
可就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徐妍“不小心”摔下楼梯,全家人立刻丢下她奔向医院,留下她一个人站在觥筹交错中,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他们永远都无法体会被留下的她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纷纷,心中有多绝望难过。
“欢欢,我知道过去我们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但能不能给我们一次——”
‘弥补的机会’五个字还没说出口,一旁的顾娇娇就忍不住,轻啧了一声,“我说你们这些人,能不能识趣一些?别再来烦欢欢了?”
“快把人饿死了,才追着喂饭吃。欢欢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们偏偏自以为是地来弥补,姝不知你们的行为,非但没有弥补的作用,反而是在揭伤疤。”
“我拜托你们了,真觉得心中有愧,卡里打钱就行,人就别出现了,OK?”
徐欢轻轻拉了拉好友的衣袖,示意她适可而止。
她抬头看向徐嘉禾,那双与母亲如出一辙的杏眼里没有愤怒,只有拒人之外的疏离,“我一个人生活得很好。”
说完,她便牵着顾娇娇,掠过三人,离去。
顾言拖着行李跟在两人身后。
经过三兄弟跟前时,顾言脚步顿了顿。
他侧目看向兄弟三人,声音虽温和,但压迫感满满,“她不喜欢这种事后的弥补,请你们以后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没去看兄弟三人什么表情,顾言迈步跟上徐欢和顾娇娇。
顾言在临城最高层的旋转餐厅包了整层。
透过落地窗,整个CBD的灯火尽收眼底。
“你们这也太破费了。就寻常吃餐饭就行。”
徐欢摸着水晶杯上凝结的水珠,有些不安。
顾娇娇笑嘻嘻地往她盘子里夹菜:“我哥可是把珍藏的红酒都拿出来了!”
她凑近徐欢耳边,“他特意记下你在ins上点赞过的每道菜。”
徐欢耳根一热,抬头正对上顾言温柔的目光。
他戴着一次性手套,正在专心剥着一只肥美的皮皮虾,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挑出完整的虾肉,然后自然地放进她碗里。
“喏,你最爱吃的皮皮虾。”顾言轻声道。
顾娇娇眼睛滴溜溜地转,突然拍手笑道:“欢欢,我哥这么温柔体贴,你不好好把握住,就太暴殄天物了。”
“真想你快点嫁给我哥,”顾娇娇一脸向往期待,“这样我们三个就能永远在一起啦!”
“娇娇!”顾言低声呵斥,耳尖却红了。
徐欢的筷子“啪嗒”掉在盘子上,脸颊烧得厉害。
她慌乱地去捡,却不小心碰倒了红酒杯。
“没事。”顾言迅速用餐巾按住蔓延的酒液,朝服务员打了个手势,“换一套餐具。”
他转向妹妹,语气无奈又宠溺,“你吓到欢欢了。”
顾娇娇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着急嘛!哥你都等了多少年了……”
“吃你的甜点。”顾言叉起一块马卡龙塞进妹妹嘴里,转头对徐欢歉意地笑笑,“她从小就这样口无遮拦。”
徐欢低头戳着碗里的虾肉,心情很是复杂。
夜色渐深,街灯在雨后的路面上投下摇曳的倒影。
“抱歉,前面娇娇乱说话,你别太放心上。”顾言的车停在纹身店门口,引擎熄灭后,车厢里只剩下雨滴敲打车顶的轻响。
“没关系,”徐欢低头解安全带,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娇娇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
顾言没有立即接话。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腕间那条褪色的红绳在仪表盘微光下若隐若现。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徐欢说着,便要推门下车。
“欢欢。”顾言的手在触到她手腕的瞬间又仓皇收回,指尖微微发颤。
昏黄的车灯下,他向来沉稳的声线竟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哽咽,“你可以永远……永远不用回应我的感情。”
他垂下眼睫,喉结艰难地滚动:“但至少,别把我推开。”
徐欢的呼吸凝滞在胸口。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言——这个在政坛上雷厉风行的男人,此刻却像个生怕被没收糖果的孩子般小心翼翼。
“顾言……”她转过头,猝不及防撞进他深邃的眼眸。
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浓烈,烫得她心尖发疼,“你值得更好的…”
“在我这里——”他突然倾身,温热的掌心虚虚覆在她手背上,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从来就没有‘更好'这个选项。”
雨滴在车窗上蜿蜒而下,将窗外的霓虹折射成破碎的光斑。
那些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游走,为他的眉眼镀上一层温柔的哀伤。
徐欢凝视着这个陪伴自己三年光阴的男人。
她看得见他眼中灼热的情意,看得见他克制到发颤的指尖。
可当她望向自己心底最深处时,那里依旧栖息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裴承留下的空洞,连顾言这些年无微不至的温暖都没能填满。
“顾言……”她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顾言抬眼,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他嘴角扬起一个破碎的微笑,缓缓收回手:“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
他知道她的挣扎,知道她的歉疚,更知道她心里装着谁。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选择站在原地,做她最坚实的退路。
“不用觉得为难,也不必为自己无法回应我而内疚,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只管肆意拒绝。”
眼看雨势渐大,他开始催促她,“回去吧。”
徐欢点点头,推开车门,下了车。
顾言降下车窗,朝她挥了挥手,“走了。”
雨水顺着纹身店的霓虹招牌滴落,在徐欢脚边溅起细碎的水花。
她望着顾言的车尾灯在雨幕中渐渐模糊,最终化作两点遥远的红光。
直到那光芒彻底消失在转角,她才收回视线。
屋檐下的风铃被夜风吹得叮咚作响,像是谁未说出口的叹息。
百米开外的暗巷里,黑色迈巴赫的车窗缓缓升起。
裴承松开紧握方向盘的双手,皮革表面赫然留下几道深刻的指痕。
他低头看着自己小臂内侧的玫瑰纹身——花瓣的脉络在雨夜中泛着暗红,仿佛在皮下灼烧。
“这两人看上去似乎要好事将近了啊。”副驾驶突然传来严姝婷讥诮的声音。
她不知何时上了车,正用纸巾擦拭着被雨水打湿的高跟鞋,“看来你这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咯。”
裴承没有接话。
他的目光仍锁在纹身店二楼亮起的灯光上,透过雨帘,能隐约看见徐欢在窗边徘徊的身影。
“怎么?后悔了?”严姝婷凑近他耳边,香水味混着雨水的腥气,“其实你若后悔,现在也还来得及,只要你不让她暴露在媒体跟前,我是无所谓你把她养在外面的。”
雨刷器机械地摆动,将徐欢的身影切割成碎片。
裴承突然发动引擎,轮胎碾过积水发出刺耳的声响。
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冲入雨夜,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纹身店的门廊。
二楼窗前,徐欢似有所觉地抬头,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雨幕。
她不知道,在某个转角处,顾言的车静静停在路边。
男人望着后视镜里疾驰而过的迈巴赫,缓缓摘下了眼镜。
雨越下越大。
暴雨拍打着玻璃窗,徐欢蜷缩在**,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到头来,她在临城唯一能想到的落脚处,还是这里。
床单和被子都已经更换过。
可徐欢总觉得这房间里,还残留有裴承的气息。
不由自主地轻轻吸了吸鼻子,徐欢缓缓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会很难入睡,不想却是一夜无梦,睡得十分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