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闯和陈霄齐齐一怔。
待看清来人才发现是老七。
此刻便见老七脚不沾地,浑身都是汗渍,已是狼狈至极。
韩闯大急:“怎么回事,说清楚些。”
老七当下便将今日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陈霄眉头微皱,心下便是嘡嘡打鼓:“那老汉长得什么模样?”
今日便宜爹与他在营中便说起了梁三儿进城的事。
陈霄断定此人绝对是羯狄人的细作。
便宜爹却是将信将疑,便将梁三儿的生平说了一遍。
梁三儿本名叫做梁仲酒,比便宜爹大三岁,二人更是从小厮混,幼年间感情甚笃。
比起这个不起眼的名字,他还有个了不得的称号。
大雍九将之一,排行第三的酒慈悲。
当年随先皇定鼎天下立得泼天的功劳。
金戈铁马半生,未逢敌手。
谁能料到,这样一位常胜将军,竟会在十二年前春河城外折戟沉沙。
世人都道他死了。
眼下,人却突然回来了,陈霄自是知道其中多有隐秘,多次追问陈更年也不肯说。
只说是当年之事莫名其妙,也没人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所以也没个定论。
只说是有人挑拨,酒慈悲犯下大错,隐姓埋名去了羯狄,一去就是十二年。
陈更年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陈霄怎会放过种关键情报,便追问这酒慈悲去了羯狄干嘛呢?
陈更年突然含糊其辞,不过陈霄也早已不是那稚儿,眼看推脱不过。
犹犹豫豫且正字酌句的说这酒慈悲为的是找到先皇遗留人间唯一的血脉。
至于先皇血脉为何在羯狄……
陈更年干脆就说了个不知道。
如今这疯道人梁三儿,便是风满大雍的绝世上将军酒慈悲。
陈霄自是对这种老掉牙的狗血桥段嗤之以鼻。
说的神神秘秘,更多的是无端猜想。
他断定,不管是谁,哪怕是今天大雍的小皇帝进了城。
那也是羯狄的探子。
所以此刻一听小十六被一个陌生老汉带走便是心下一紧。
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随着老七将那老汉的模样说个清楚,陈霄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为什么是小十六?
为什么如此巧合?
他此番布局破绽颇多,想着如果羯狄方按照时间节点不一定会反应过来。
而此时却出了个小十六……
这无疑会大大缩短对方的行动时间,要是让他人有了拆解的时间……
那结果,陈霄不敢想。
他不会自大到仗着自己现代人的身份小看任何人,更何况对手是一代名将。
陈霄苦笑。
也许下一秒钟,春河城头就会升起一道烟枪令箭。
城外十万兵马马上就会殊死一搏,届时不管是前后布局,还是百姓粮草,皆会化作虚无……
陈霄心头又升起一股异样。
小十六不会是先皇血脉吧?
不会这么巧吧……
想到此处陈霄不由地摇摇头。
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必须要保证这个梁三儿不会发现真相。
眼看韩闯等人面上焦色,陈霄马上下令。
“韩闯,带上兄弟们,还有五十兵卒去南市区粮仓。”
韩闯口称领命却对陈霄如此笃定不由得好奇,小声地问道:“难道小十六在南市?”
陈霄当下便将分析挑重点说给了韩闯。
若那老汉真的是梁三儿,那他势必要将城中摄政王的粮草摸个清清楚楚。
他只有两个地方可去,其中之一便是南市粮仓。
韩闯恍然:“还有一处是?”
“权知府的家中,我们分头行动。”
陈霄又叮嘱一番,若是小十六无生命危险,不要过于激进。
毕竟,如果对方没有发现真实情况,要想羯狄撤兵,还得有人将信息送出去。
临分别前韩闯强烈要求火屠徒留在陈霄身边保护。
却被陈霄拒绝了,理由是若是没了火屠徒,这些兄弟们去了也白去,这梁三儿的本事大了……
迎着韩闯等人担忧的眼神,陈霄抬头看了看天色:“别管我,我现在去请高手坐阵。”
西北的天空高远,落日像个橘球大小,拖曳的红霞泼染了整个南市区。
一老一少两个善人此时站在一堆破碎瓦砾之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似乎觉得天快黑了,梁三儿面色沉了几分。
面前的焦炭让他有些发怵。
他伏着身子趴跪在了地面用鼻子仔细地闻了闻。
一股焦糊中带着一丝微弱的甜香。
他旁若无人地念念叨叨起来。
像是一个急寻爱物的疯子。
至少在小十六眼中如此。
他此时有些畏畏缩缩,这杂毛老道将他带到此处便开始到处查看。
查看的范围更是精准得让他毛骨悚然。
这片地区,便是当日权国良献粮的大仓。
他已经隐隐感觉不对劲了,从今日遇到这老道开始,虽然每次都是自己来选寻粮的路线。
可每每都是受这老道挑唆。
此时更是在这个地方如此细密的查探,显然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城南粮仓一事,大哥嘱咐过,若是被抖出来……
不说自己的小命,怕是城中所有百姓和军士都要有生命危险。
他此时真怕这杂毛老道突然冲过来问他:“粮仓里的粮去哪了?”
悄悄打量梁三儿一眼,看他还在那杵着木棒似乎在挖着什么。
心中一动。
脚步轻轻挪动,便想试着溜走。
就在他转身之际,耳中骤然响起惊雷。
“小善人,过来帮忙啊。”
小十六猛地定在了当场。
后背冷汗浸湿。
任着心头狂跳,小十六缓缓转身露出一个比死还难看的笑容不情不愿地说了声:“来了……”
不过还好,梁三儿依然在那捣鼓着,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镇定了几分,小十六忐忑地走上前去:“老道,帮什么忙?”
梁三儿未说话,双手将一块石板抬起一侧,又向石板另一侧努了努嘴,示意一同发力。
二人抬起石板看向下方皆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居然是一片完整的薄皮稻谷,想来是在瓦块掉落时正好被罩在其中。
不过此时颜色都有些晦暗,显然是被高温烘烤了很久。
梁三儿颤抖着手抓了一把。
焦壳下的草末一捏就碎。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小善人,你知不知道,这些粮从哪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