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霄慌了。
是的,字面意思。
什么人的下一步行动无法预料?
疯子。
眼前的梁三儿已经疯了。
至少在他眼中是的。
话语不停,时而惶急,时而暴怒,时而掩面而泣。
喉结滚动咽下口水,他将目光看向了梁国权。
梁国权更癫。
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眉眼含泪。
云上飞面如金纸,不知生死。
小十六的两条大腿已经被包扎了一番。
先前陈霄眼看情形危急,顺手拿了两条断裂的桌腿。
将身上长袍撕碎朝着小十六的双腿绕了几圈。
再用桌腿塞入缝隙像绞盘一样固定了起来。
陈霄幽幽地叹了口气,双手一拍。
陈更年从院外的灌木丛中缓缓现出身形。
他此刻脸色也不好看。
屋内所发生的事他看得清楚,听得也清楚。
“事情怕是不好办了,梁三儿已经疯了。”
陈霄呐呐的说着背起了小十六准备救治。
陈更年没有理会陈霄,反而直直地朝着梁三儿走去。
“啪!”
一个耳光将梁三儿抽得转了个圈。
“三哥,你他妈胆子真肥啊,我都没想到你能干出来这么大的事。”
梁三儿直直地看向陈更年,似乎想起了什么面露怯色突然向后退了一步。
将手中的木棒往身后藏了藏。
“你又要抢我东西……”
“我抢你妈!”
陈更年不知为何骂了句脏话,面色一苦,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三哥,你别吓我啊……”
梁三儿看着陈更年哭泣竟是慌了手脚。
面色犹豫一番反而将身后的木棒递在了陈更年身前。
“你别哭了,给你玩便是了,”眼看陈更年不接,又将木棒插在了他的腰带上,“你再哭大哥要揍我的。”
随着一阵马蹄由远及近,韩闯兄弟们赶了进来。
几人对于屋内的混乱都是大吃一惊。
韩闯从头到脚看了看陈霄,在确定其无恙后叹了口气。
将小十六接过抱在怀中。
二人之间没有过多言语,微微点头韩闯便急急朝外而去。
火屠徒等人则留了下来,几人正面色不善地盯着梁三儿。
仿若下一刻便要一拥而上将其粉身碎骨。
陈霄明显感受着这几人的情绪,又数了数人。
果然两方人马显然在城南照过面了。
居然有了伤亡。
此时看着便宜爹和梁三儿在屋内私语他也无可奈何。
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
就在他还苦恼之时,陈更年居然带着梁三儿走了出来。
“让他出城吧。”陈更年看向陈霄。
陈霄闻言就是一怔。
连忙打量梁三儿的表情。
什么情况就随便放人?
梁三儿不悲不喜,反而开口说话:“只要皇子还活着,我便会有办法的,”
话锋一转看向陈霄:“你能行吗?”
陈霄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向了便宜爹。
这是打哑谜吗?
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陈更年此时点点头,大手一挥便要让梁三儿离去。
陈霄低头思考。
开什么玩笑。
梁三儿现在情况不明,此时放出城去,也许下一刻城外就会喊杀声震天。
他到底是不是疯了?还是装疯?
抬头又悄悄地打量陈更年的面色。
却见他朝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心下便有了几分底气。
火屠徒等人在陈霄注视下也缩回了士气。
这可不是报仇的时候,这可是要命的时候。
陈霄远远地注视着梁三儿和陈更年的背身缓缓前行,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也不知道便宜爹哪里来的底气。
小命是自己的,绝不可以寄托在希望之上,必须动起来。
安排了几人将屋内的云上飞和梁国权送往军中医官。
几人也是骑着马儿朝着北市大营疾驰而去。
陈霄目光闪烁。
不管羯狄收到消息是否撤兵。
春河城的戍边军都必须出城。
若是羯狄人准备撤兵,那便要组织追杀。
必须要佯装出陷阱被看破的气急败坏。
若是羯狄人不退反攻。
那便要组织突围了。
现在城中粮草虽然充盈,依然可以坚守。
但绝对不可能抗住十万大军的合力围攻。
届时羯狄一旦出手就是不死不休,因为对方也会没了退路。
到时候便是城破人亡的结果。
所以要提前部署。
必须突围。
不管是哪种选择,最终都必须直面羯狄。
勒马的缰绳被陈霄攥得吱吱响。
风噪如同一面破皮蒙鼓,震得人心肝乱颤。
月朗星稀。
下过雨的天色更显通透。
破衣老道骑着驴晃晃悠悠地从城门而出。
随手将手中拿着的木棒甩了出去,落地的地方竟是早上捡起的位置。
最终陈更年并没有要这根木棒。
理由说得通透。
“这又不是我的,我就拿着显摆显摆,又不是不还你。”
他明白了,这个自小便抱着的孩子跟自己真的不一样。
无所谓了,反正也不是自己的。
又是一阵叹息。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轻松。
看向城头的白绫,眉眼中又是一道精光。
“都是大圣人,都是硬骨头,这般天下,你们无人能看得上,我便送给你们嘴边,看你们要是不要。”
一阵嗤笑。
戈壁萧瑟,更无爬虫鸣叫。
一阵阵的茫然刮来刮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春河城北城头。
陈霄满脸愤怒地看着陈更年。
“你就这么放走了?”
陈更年双手叉腰:“对啊。”
陈霄“……”
陈更年:“我信他。”
陈霄更是无语:“你信不信关春河城屁事,关我屁事!”
陈更年冷哼一声:“梁三儿城府极深,怎么可能会被逼疯,你太小看他了,”
“我放他离去,不正是你的计策吗?”
陈霄一怔:“他没疯?那他……”
陈更年叹了口气:“那换做你,你怎么做?暴起杀人?亲手斩杀了皇子还有亲儿子?还是亲手斩杀了兄弟的儿子?”
“既已失算,便认了,找个体面些的方式离去便是好的。”
陈霄听懂了:“体面吗?”
“很体面了,他本来就是疯道士。”
二人无话。
陈霄却是面色一紧:“我还是不信他,不能这样干等着。”
陈更年好奇地打量陈霄:“走呀走了,你还要怎么做?”
“我要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