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霄看到,必定明白是城中有重大变故,有内应愿意配合!
他…他一定会派人来接头!
到时候,小的就把将军愿降的消息传递出去!”
帖木儿眯着眼睛,仔细琢磨着赵德全的话。
烽火传递,确实比派人大摇大摆出城要隐蔽得多。
他盯着赵德全那张惶恐不安的脸,心中的疑虑被利益**暂时压了下去。
“好!”
帖木儿最终下定了决心,
“就按你说的办!今晚!老子亲自看你点烽火!赵德全,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给老子把握住了!”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只有呼啸的寒风在空旷的街道和残破的屋宇间穿梭呜咽。
夏峰城如同沉入了墨海,只有城头几点微弱的火光,如同鬼火般摇曳。
赵德全在帖木儿和两名亲信羯狄士兵的监视下,悄无声息地潜行到城西一处倒塌了大半的民宅废墟。
扒开一堆碎石和梁木,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黑黢黢洞口露了出来——一条废弃的排水沟。
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
赵德全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那黑暗之中。
身后,两名羯狄士兵也低骂着,硬着头皮跟了进来,沉重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回**。
不知在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恶臭中爬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带着水汽的光亮。
出口到了,隐藏在城外护城河岸边的茂密枯草丛中。
赵德全小心翼翼地拨开枯草,探出头。
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带来了久违的新鲜空气。
远处,雍军骑兵营地方向一片漆黑,只有几点游动的火把光亮,那是巡夜的哨骑。
他迅速缩回洞口,对后面跟上来的帖木儿和两名羯狄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帖木儿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赵德全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摸出早已藏在怀里、用油布仔细包裹的火折子。
深吸一口气,用身体尽量挡住洞口可能泄露的光线,猛地吹燃了火折子。
一小簇橘黄色的火苗跳跃起。
他毫不犹豫地将火苗凑近身边一簇早已干透、极易燃烧的枯黄芦苇!
“噗——”
火焰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瞬间升腾而起!
赵德全死死盯着那跳跃的火光。
猛地用脚踩灭一大片火焰,让火光短暂熄灭,紧接着又引燃旁边另一簇枯草,火焰再次腾起!
如此反复——三次短暂的火光跳跃后,他引燃了更大的一簇,让火焰持续燃烧了一个明显更长的时间!
三短,一长!
烽火已燃!
做完这一切,赵德全猛地扑倒在地,用身体死死压住还在燃烧的枯草堆,手脚并用地扑打着,同时发出惊恐的呼喊:
“快!快熄火!别被发现了!”
帖木儿和两个羯狄士兵也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扑打着火焰。
火势很快被扑灭,只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和浓烈的焦糊味在寒风中飘散。
但那带着特定节奏的烽火信号,已经刺破了夜幕,清晰地传递了出去。
“走!快回去!”
帖木儿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他粗暴地拖起瘫软在地的赵德全,一行人如同受惊的老鼠,迅速缩回那恶臭的排水沟,消失在黑暗深处。
城外的黑暗里,距离护城河数百步外的一个小土坡后,几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潜伏着。
为首一人,身披玄色轻甲,身形挺拔如松,正是雍军主帅陈霄。
他身旁,是副将李素和几个眼神锐利的亲卫斥候。
当城西那片枯草丛中,那簇带着特定节奏的火焰骤然亮起时,陈霄深邃的眼眸瞬间眯起。
“三短一长…大人!是赵德全的信号!成了!”
李素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在陈霄耳边低语。
陈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烽火燃起又迅速熄灭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城墙,看清城内正在上演的一切。
陈霄的声音低沉而平静,“鸿门宴…帖木儿倒是敢想。”
“大人,此计太过凶险!”
李素脸上难掩忧色,“赵德全此人,反复无常,卑职恐其有诈!
帖木儿凶残狡诈,岂会轻易相信一个降卒?这恐怕是引您入彀的毒计!”
“毒计?”
陈霄的目光终于从城头收回,转向李素,“当然是毒计。帖木儿想生擒我,破我大军。”
“那大人您…”李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将计就计。”陈霄吐出四个字,“他帖木儿想摆鸿门宴擒我,我便给他这个机会!只不过…”他眼中寒光一闪,“这场宴,谁做项羽,谁做刘邦,尚未可知!”
他不再多言,转身对身后一名亲卫低声吩咐:“传令!让韩闯的队伍秘密前移,埋伏在西门一里外那片洼地,随时待命!甲胄外罩皮袄,马衔枚,蹄裹布,不得有半点光亮声响!”
“是!”亲卫领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李素,”陈霄的目光再次投向死寂的夏峰城,“你带一百精锐死士,明日随我入城赴宴。”
“大人!”李素大惊,“这太危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
陈霄打断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信号就是钥匙。
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醉仙楼那场宴席,而是城门!
既然敢点烽火,他就一定有办法在最后关头,给我们打开城门!”
“明日,踏平夏峰!”
次日,午时将近。
深秋惨淡的日头高悬。
沉重的西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被数十名羯狄士兵费力地拉开了一道仅容三马并行的缝隙。
吊桥轰然放下,砸在护城河干涸的河**,扬起一片尘土。
陈霄一马当先,身披玄色轻甲,外罩一件深青色不起眼的披风。
他面色沉静如水,目光锐利地扫过城门洞内昏暗的光线和两旁持刀肃立、眼神凶悍的羯狄士兵。
副将李素紧随其后,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一百名精心挑选的雍军死士,人人内衬软甲,队列整齐,紧跟在陈霄身后,缓缓涌入城门。
城门在身后轰然关闭,两侧高墙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手持弓箭、眼神阴冷的羯狄士兵。
帖木儿在一群剽悍亲卫的簇拥下,早已等候在瓮城内。
他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相对干净的皮袍,脸上堆着刻意挤出来的热情笑容,大步迎了上来。
“哈哈哈!陈将军!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然英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