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狠狠地看著程天佑,說,你有種!然後她從旁邊拿過裝飾用的維納斯雕塑就向我打來,那一刻,我想起小時候,涼生對我說城市的女孩都那麽斯文,原來,他騙了我。至少,眼前這個,她就一點兒也不斯文。
雕塑落下的時候,程天佑將我護在身後,伸手去擋,但那女人好像練過什麽移花接木之類的武功秘籍,於是美人維納斯哐當砸在程天佑腦門上,瓷片四裂!雪花一樣漫進我的眼裏。
劇痛之下,我尖銳地叫了起來。程天佑慌忙轉身,看著蹲在地上緊緊捂住眼睛的我,迅速將我抱起,衝向停車場。
他頭上的血滴在我的臉上,溫熱。他說,薑生,你忍著點兒,我們這就到醫院。薑生,忍著點,別哭。說完他就將我塞到車裏,然後脫下襯衣包在頭上,邊開車邊聯係醫生。
聯係完醫生後,他便騰出一隻手緊緊握住我的手,他說,薑生,別哭,咱這就到了。這就到了!
迷糊中,我喊了一聲,哥。
那時,我想,涼生現在肯定在給未央打電話吧。他知不知道薑生受傷了呢?因為眼睛的劇痛,眼淚不停地流下來。
37 程天佑這廝絕對沒碰上一個像我這麽有智商的女子。
我的眼睛纏著厚厚的紗布,眼前仿佛是一個白色的天堂。
我從**爬起來,用手小心地觸摸紗布。我想,完了,我不會瞎了吧?隻知道紅顏禍水,卻不知像程天佑這樣好看的男人也是禍水!
突然,有一雙手抓住了我觸摸紗布的手,聲音因熬夜而略略的嘶啞,他說,別動,會感染的。
我緊緊握住他的手,我說,我不會失明吧?
程天佑冷哼,我也想你失明啊,這樣我隨便找個地方將你一扔,你也再找不到回來的路找我報仇!
我皺皺眉頭,也學他冷哼,報仇?我對仇人向來采取漠視政策!某些人是被身邊那些狂熱的女人寵壞了吧?當自己是全天下女人的**了?
程天佑一把將我推到在**,說,薑生,你別跟我貧嘴,你再頂撞我,我就不給你治療了!
我轉身,將麵孔朝裏,我說,有本事你就將我扔出門去,我還真不稀罕你救我!我可怕自己的病還沒好,就被你的狂熱女子小分隊給殲滅在醫院裏。唉,幸虧人的眼睛隻長在臉上,要是眼睛周身全都是,我現在還不被纏成木乃伊!
我敢說,程天佑這廝絕對沒碰上一個像我這麽有智商的女子,所以,他總是一副很自得的樣子。在同我一起的這十多個小時裏,我用自己的智慧震撼了這個幼兒園小班還未畢業的男人。
我本來想給北小武打電話,告訴涼生,我在醫院裏,我怕他昨晚沒找到我會擔心。但最終,我沒有打。我固執地想知道,涼生會有多擔心?他會害怕,會惶惑,會哭嗎?
第三天,醫生將紗布給我摘下來,眼前又是一片澄明的世界,就是眼睛裏還殘存著劃傷時留下的紅血絲,而且眼皮有些腫,有點兒像金魚。
我在想,我怎麽回去跟涼生說呢?說我因為遭遇一衰神男人而被誤認為成第三者,慘遭毆打,住進醫院?
程天佑接我出院的時候,他頭上還包著紗布。隻是,他戴著小運動帽給遮住了,並不影響他的魅力值。
當我們從醫院裏走出來的時候,卻見到未央!
我,和,一個叫做程天佑的好看的年輕的男人,一大清早從醫院裏走出來,碰見了我的同年級同學。
而且,我還一副病歪歪的樣子,眼睛紅紅的,眼皮腫腫的,由於程天佑的虐待,我還沒吃早飯,就這麽縹縹緲緲地出現在未央麵前,她會怎麽想?
就在那一刻,我主動上前澄清,我老遠就衝未央打招呼,滿臉微笑,我說,嘿,未央,怎麽是你?我這住了兩天院,掛的是眼科診療,嘿嘿,不是別的什麽科,真是眼科。
未央微微一笑,並不搭言,對程天佑說,天佑哥,我聽姐姐說,我同學薑生住院了,就過來看看,姐姐說,讓我接她回家養幾天,正好和我做伴呢!然後熱情地拉著我的手,跟離別多年重逢的老戰友似的,對我笑,說,對吧,薑生,一個暑假不見,可想死我了,說著,就將我往車上拉。
天佑笑,說,寧信是怎麽知道的?那天,她不是沒在夜總會嗎?
未央笑,你從夜總會風風火火地抱走一個人,我姐哪能不知道呢?
這時,我恍然大悟。涼生曾經問過我,知不知道未央的姐姐竟然是誰。我怎麽也沒想到,未央的姐姐竟然是寧信!我的心裏突然打起小算盤,寧信是個有錢人,未央是她妹妹,涼生是未央的男朋友,我是涼生的妹妹,這麽類推起來,我也算是半個小富婆。想到這裏,我竟紅光滿麵。
程天佑這個小人最終將我送上未央的賊車,自己一走了之。他說,薑生,再見!我皺了皺眉頭,胡亂說了一句,程天佑,不見!
未央在車裏像公主似的坐著,她說,薑生,你的眼睛還疼嗎?
我看了看她,點點頭,很奇怪,這是第一次她對我說話這麽甜美,甜得我有些摸不著北。
未央埋怨我,你不在的時候也不給涼生和北小武打個電話,你不知道他們多著急,涼生差點將北小武吃掉,他一直咬定北小武將你弄丟了。
我說,哦。
未央笑,說,幸虧我姐姐,她讓我打電話告訴他們,你這兩天住在我家裏,和我一起玩兒。涼生才安心下來。
啊?我看看未央。不知該感謝還是該提疑問。
未央笑,說,我總不能跟涼生說,你半夜被一個大男人抱走了吧,這個樣子多不好聽!是吧,薑生。
既然未央都這麽說了,我也隻好點頭。
未央說,一會兒回家就這麽跟涼生說吧,這樣,你還少生一些事。
我點點頭。
離開前,我想起未央前些日子的離家出走,回頭問她,未央,家裏沒事了吧?
未央一愣,說,沒,沒事了。
38 反正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薑生!
兩天不見北小武,他也不再那麽神誌不清。坐在我們暫時租住的小屋露台上曬太陽,見到我,他說,薑生,你回來了?未央沒來嗎?
我搖搖頭。我說,北小武,涼生去哪兒了?
北小武說,哦,忘了告訴你了,昨天,涼生找了一份零工,幫人推銷咖啡。
我輕輕俯身,坐在北小武身邊,我說,有小九的消息了嗎?
北小武用力地吸吸鼻子,說,沒有。然後,他就在地上不停地塗鴉,眼淚一滴一滴地滴在水泥地麵上,又瞬間蒸發。他抬頭看看我,說,薑生,怎麽辦?我把小九給弄丟了。說完,像個孩子似的抱著膝蓋哭。
我扯扯北小武的胳膊,我問他,你相不相信,小九會回來。
北小武抬起頭看看我,眼淚鼻涕一大把,為什麽小九會回來?薑生,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兒?薑生,你告訴我,我這就去找她!薑生,我那麽喜歡小九,就像你喜歡涼生那麽喜歡!不,可能這兩種感情不一樣,但是,都是一樣的一碰就疼啊。
我笑,我說是的。小九說,她兩年後就回來,因為這個城市有她喜歡的男孩子。她等他能像一個男人一樣站在她身邊保護她的時候,她就回來!
北小武就笑,說,薑生,你發誓你不騙我!
我點點頭,說,我發誓!
我發誓,每個女孩子都希望有這麽一個男子,可以像一座雕塑一樣守在自己身旁,給自己像天神一樣的保護。
涼生回來的時候,北小武正在擦眼淚。涼生看著我的眼睛,說,薑生,你的眼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我搖搖頭,我說,沒什麽,我跟著北小武一起學兔子。
涼生鬆了一口氣,說,我還以為這兩天未央又欺負你了。
北小武推了涼生一把,別說得跟真事兒似的,未央欺負薑生,你還能替薑生出頭不成?
北小武的話說得我心生荒涼,北小武有小九,涼生有未央,縱使他們再疼我,我們再也回不到童年,那時,他們倆是我的大馬,我想騎誰就騎誰,我最喜歡用北小武做大馬,因為,他和我年齡相仿,身量相當,騎起來容易。
涼生看了看北小武,說,反正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薑生!
夜裏睡覺的時候,涼生給我點了一支蚊香,無奈地搖頭,薑生,你就是隻小豬,連蚊香都不能自己點,將來怎麽照顧自己啊!
我正用手電筒照著看日曆,抬頭看看涼生,我說,哥,你知不知道,最近有個很重大很重大的日子啊?
涼生迷茫地搖搖頭,說不知道啊。國慶?聖誕?元旦?好像都有一段距離吧。
我氣鼓鼓地睡下,不理涼生。
涼生給我關上門,邊關門邊念叨,哎呀,到底是什麽重大的日子呢?什麽重大的日子呢?我怎麽沒有一點兒印象了呢?
涼生走了,我的眼淚也落下來了。
39 薑生,涼生一直記得那個很重大很重大的日子。
北小武突然轉變成了一個革命青年,開始和涼生一起做零工。
其實,我騙了他。
小九沒有告訴我,她會回來的。隻是,我不想北小武總是難過。但是,我那麽相信,小九會回來的。
因為,如果我是小九的話,從天南到海北,再從海北到天南,當所有繁華紅塵都斑駁落盡的時候,我會回來的。生命中最不能割舍的,就是最初萌生的感情,無論經曆多少繁華,總記得那個陌上少年清秀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