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的大合唱,一直都让我怀念。全班的人一起唱着各种老腔调的革命歌曲,第一排站着领唱,最前面站着根本就不懂打拍子的指挥。
很奇妙,从小到大,我在那么多班级呆过,从来没有一次大合唱是拿了第一名的。
每次一训练,大家就吵吵闹闹,倒是真正上台比赛时,一个个都老实了,显现出一脸的假正经。
那次的大合唱,让我印象很是深刻,夏禹鑫是领唱,我实在记不清歌曲题目是什么。只记得那歌词慷慨激昂的写着:“横断山,路难行,天如火来水似银……”
全校一起比赛,一个年级一个年级慢慢来。
我看到了吕旭峒,远远的站在台上。一群军蓝色校服里,他的红色校服极其显眼,我一下子就看见了。他们班队形在拼字,他刚好是那重要的一点。
他的表情淡淡的,认真唱完整首歌,眼神飘荡。
我的心有些抖,想象着等会儿自己上台唱的时候,他是否也会在下面这么直勾勾的看我?
忐忑中,终于还是轮到我们了,我本是最后一排的,却因为队列一排一排的上台,我竟然成了全班第一个走上台子的。我没有南中的校服,去找别人借了一套,很大,很不合身,我想:我一定是像个傻子一样走上讲台的。
眼神余光往下看,不管信不信,当你心中有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是在千人万人的集市上,你也能一眼就看到他。世界就仿佛只剩他一人。
当全班向左转,面向观众的时候,我竟是不敢去看吕旭峒班级的方向,我害怕看到他奇异的眼神,带着一丝疑惑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就像章缘一样,像他一样。
合唱是怎么完的,我已经忘了,只觉得我自己表情不自然的脸都快抽了。
我那奇异的第六感,从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我总是停在某个路口,然后就再也不前行。
大合唱结束后不久,学校又趁热打铁的要举行一场“歌唱大赛”。从小,我就喜欢唱歌,虽然说起话来粗声粗气,爷们儿的厉害,可一唱歌,却总能让人觉得我忽然转了性。
沈冰梦对这次“歌唱比赛”很是上心,对我们说:“就快要毕业了,还没有正式上台过,高中能不能念一点没有把握,想趁着这次出个名!”
“我们已经很出名了!”我沾沾自喜死不正经的笑回道。
“放心吧,我们几个会一起走到最后的!”林月茜忽然感伤,随着中考的临近,林月茜的心事已经越来越重。
其实我也坚信,我们会一起走到最后的。
“我跟你们说认真的,想不想参加一句话!”
想了想,韩萧瑾第一个回答道:“其实还蛮想参加的!”
“那就参加好了!”我举双手赞成。
就这么一致决定了,可只要一想到当着众人的面唱歌,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我想我真是个怪胎,自然而然的时候,可以唱出很动听的歌曲,可只要看到有人在认真听我唱,我就会像被噎住了一样觉得难堪。
就像每次夏禹鑫停下来好好听我哼唱,我也会立马停下,呵呵的傻笑。
沈冰梦让我选歌,初中时候迷恋张含韵,那张可爱的脸,分开来看,分不出那鼻子眼睛嘴巴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拼在一起,的确就组成了那张可爱脸庞,一笑,仿佛能感染全世界一般。
喜欢张含韵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那一首《想唱就唱》,的确感动了太多人。
每个女孩儿也许都有
一个关于音乐的梦想,我当然有过。
每当音乐轻响,里面传出悠悠的一声:“想唱就唱要唱的响亮,就算没有人为我鼓掌,至少我还能够勇敢的自我欣赏。想唱就唱要唱的漂亮,就算这舞台多空旷,总有一天能看到挥舞的荧光棒……”
那时,张含韵出新专辑,叫“公主的魔法项链”,里面有一首歌叫《星星的眼睛》,我听着不错,拿了MP3给沈冰梦她们听。
几人一听,瞬间被那带着点年少的淡淡感伤和那莫名感动的歌词吸引,一致决定就是这首了。
少年的我们,不就是喜欢这莫名不知所以的感伤吗?
少年不知愁滋味,却偏偏将自己引向忧愁,总觉得那样生命才完美。人似乎对悲剧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追求,悲剧的确能够净化人心,可当人真的明白忧愁和悲伤时,只想赶快逃离,却再也逃不出。
我们几个用最快的时间把这首歌学会,回家路上,也是MP3耳塞放耳朵里,一直学,一直听,一直跟着唱。
看的出来,沈冰梦和韩萧瑾把这次机会看的很重。
倒是我和林月茜,很平常的样子。
我们几个下课也不去走廊上趴在栏杆上晒太阳了,而是围在我的桌子旁边,拿出歌本开始边背歌词边唱。
我分别策划着哪个人唱哪句,哪个时候恰到好处的合唱。
大家练的其乐融融,极其认真。偶尔有搞破坏的男生过来看热闹,都被我们狠狠骂走。
“如果我们到时候初选的时候能唱出刚才那个水平,一定能选上!”一次天衣无缝的合唱之后,沈冰梦的脸笑的像一朵盛开的花。
她说:“青离,你唱歌好听,到时候唱的时候,声音大一点,我们就有胜算了!”
“哪里,瑾儿的声音才好听呢!”我从小一听别人的夸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可一夸完,心里面又禁不住的沾沾自喜,骄傲自满。
从小,我都是没办法统一的矛盾体。
“你就别谦虚了,我高音唱不上去,而你,声音可高可低!”韩萧瑾看着我表情认真的说道。
“到时候大家一起加油就好!”林月茜来了一句总结的话,我们几个忽然的就相视着哈哈大笑。
初选的那天,我们几个正在教室里面上自习,忽然就有人来通知我们,上顶楼排练室去集合。
我几乎是浑身颤抖了一下,好吧,我承认,我真的没有办法克服那心理障碍,在众人面前唱歌。我一唱歌就总是唱伤感的歌,越忧伤越好,忧伤死人不偿命的那种最好。
就像是害怕把自己感伤的一面给别人看到一样,所以我几乎从不在人前唱歌。
上楼梯的时候,我握住沈冰梦的手,说道:“怎么办?我好紧张!”
沈冰梦以为我开玩笑,在她看来,我脸皮比城墙拐角厚,怎么会紧张,会不好意思呢?
来到排练室,里面熙熙攘攘的坐满了人,顿时,我倒吸一口凉气,已经很确定的预感到,一会儿肯定会唱砸。
看着众“选手”一个接一个的上去,歌声一般,可神情自然自信。评委是高年级的几位帅哥,名字能叫得出,只是不熟,他们也是认识我们几个的。
在人群中看了我们几个几眼,表情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的脚几乎都在颤抖,夏青离,你竟然还有这么孬的时候?
正在紧张的快死掉的时候,听到上面有人喊:“下面是初三一班的夏青离,沈冰梦,林月茜,韩萧
瑾演唱的‘星星的眼睛’。”
我倒吸一口气,竟是忘了站起来,沈冰梦一拉我,我才反应过来。
局促不安的对着“评委”,我声音小的跟蚊子“嗡嗡”似的,甚至到后来都不唱了。
林月茜唱歌有些走音,一听我声音这么小,自己也不敢大声唱。
本来前面部分是分着唱的,可沈冰梦和韩萧瑾一看我和林月茜是这状态,赶紧不约而同的来救场。整个排练场就只回荡着她们两个人的声音,也许是受了我和林月茜的刺激,她俩平日里唱的不错,可这个时候一唱,居然全跑调。
我听着真是又想笑,又内疚。
都怪我,都怪我。
唱完后,评委没有说话,几人悻悻的走下台,都一言不发。
沉默了良久,沈冰梦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除非奇迹发生,否则我们不可能选上!”
眼睛飘向窗外,从那双忧伤的眼睛里,我才惊觉,沈冰梦对这场“歌唱大赛”的认真态度不是一般的。
心里面莫名其妙的难受,对待这些,我是一直没什么兴趣的,可这次,竟是因为内疚难受的翻江倒海。
我一句话不说,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不都是怪我吗?让我怎么说?
结果还没出来,只在心里狠狠祈祷,让我们选上吧。
可奇迹这东西从来都是奢侈品,我无数次的祈求奇迹降临,可奇迹硬是一次都没降临过。
当众人唱完宣布晋级名单时,果然还是没有我们。
沈冰梦和韩萧瑾叹气的神情,我几乎是到现在都记得。年少时我们有过的小小梦想,竟那么残酷的没有奇迹的走向了尾声。
沈冰梦认真的跟我讲过:“我的成绩,能不能上高中真的没有把握,也许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
可因为我,她的Ending一点也不完美。
回到教室,班上同学都看我们,我忽然的就觉得难堪丢人,同桌看我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也没敢来问我结果。
现在问,那不摆明欠收拾吗?
我撕下空白本子,用黑色笔一笔一划的写道:“冰梦,瑾儿,是我不好,都是我害的大家没法晋级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纸条扔给了她们。
一会儿,纸团扔回来,上面是温暖的一句:“青离,不是你的错,我们怎么会怪你?也许是命运吧,参加不了就参加不了了!”
抬头看她们,是她们两人强装的明媚的笑。
心像刀割一样疼。
我知道,她们在遗憾,我知道,她们在伤心。可她们却狠狠藏起自己的伤心失望,朝着我灿烂明媚的笑。
朋友的定义,也许就大抵是如此了。
多年以后,当偶尔听到那首《星星的眼睛》,我还是会觉得像在做梦一样。仿佛一切都还在昨天触手可及,可狠狠一清醒,却又发现,该来的未来,该去的却早已去。
那几张明媚的笑脸,带着星光闪烁的眼睛,时常在某个温暖午后忽然来访。拥有过,是不是就是美好?
就像多年前的某个温暖午后,我们聚在喧嚷的教室角落,傻傻的唱:“弯弯的小河慢慢的流,轻轻的微风在唱歌,那是在记忆里,你牵着我的手,一起爬过开满花的小山丘。但我偶尔也感到失落,我也会轻轻唱着歌,都希望还能够,再回到小时候,充满无忧无虑的快乐。我曾经期待的世界,为什么会有点灰,是不是要有一点残缺,这样才完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