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彤彤?”程穗影惊讶地喊出声,餐桌上又陷入了一片寂静里。
“怎么会呢?”程穗影压低声音,瞪大了眼珠,皱着眉问道。杨率放下碗筷,阴沉着脸:“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说着快步走进房间,门被“砰”的一声关上,程穗影的好奇被冻死在无止境的僵硬里。
“小影,吃饭吧。小率最近心情都不怎么好,你别怪他。”杨母一脸忧愁,红了眼眶。
程穗影捂着嘴,压抑着奔涌而出的哭声,冲进了房间。生命中所经历的困难与坎坷像毒瘾的鸦片,一旦上瘾,再也无法摆脱了。在过去的二十年年里,尽管一路相互嫌弃,相互讨厌,却也一路相互扶持,相互陪伴,不自觉中已经成为彼此生命里的一部分,割舍了是疼痛的。泪“哗啦啦”地流了一脸,闭紧双唇,身体因为突然的寒冷而有了莫名的颤抖。
“小影,开开门。”程父轻轻地敲着门。
隔了许久的沉默,地板上有了明显的步伐,门开了,程穗影眼眶红红,流海努力掩盖眼睛,却因为掩盖而愈发明显,程父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一阵心疼。
“小影。”程年声音温和,“小率家,房子被封了,公司也面临着兼并的最大可能,这一切都已经是事实了,无法改变,你不要这样,你干爸干妈还有小率会更加不好受的。”
“爸,真的有这么糟糕么?”
“有!不过也没有。你干爸在一次偶然的投资里,把公司的一部分资金转移投资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项目里,还没有来得及上报财务部,公司就突然出事了,这笔资金虽然不多,这个项目虽然也不打,但是这些都是筹码,你干爸最近也在做一些准备,不过这一切到最后有没有希望,都是一个未知数,都无法得到保障的。”程年一本正经。
程穗影小声地啜泣着:“爸,我能做什么?”程父摸了摸程穗影的头,笑着说:“好好生活,多和你干爸干妈说说话,多安慰安慰小率,再把饭做得更好一点,就够了。”
程穗影破涕为笑,使劲地点了点头。
程年认真的样子,平静地看着程穗影,问:“小影,你愿意和小率订婚么?”
高层的窗户平行着湿润的空气,透彻进来的阳光懒散地扩大了居高临下的孤寂。一座城市的风光永远都保留在最底层,高处不胜寒,望不到一棵树的婆娑身影。每一所城市,都有独特的风格,谁也无法轻易改变,除非朝代更迭与时光匆忙。
许晴惺忪着睡眼,一袭睡衣地在洗漱间对着镜子,沉色的眼袋清晰地挂在脸上,浑然与眼珠一色了。镜子里,窗帘被缝隙漏进来的风撩起,仿佛想要裹着时光从这里剥离到另外一处。
离晴母约定公布订婚的期限还有半年,只剩下半年。原本和晴哲订婚的事情是沉在海底的石头一般,没有人知晓,只有自己的
晴母。半路里横出来的田馥儿,像是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到底是谁透露了消息?如果是对晴哲抑制不住的爱意出卖了自己,那也心甘情愿,但如果是交易的另一方出卖了自己,那么这一切是有多不甘心?
“小多,你醒啦?”晴母一身职业装扮,黑色的高跟鞋“踢踏”作响,一副傲然的模样,她对着镜子,匀了匀口红,不在意地扭头问了问。许晴往旁边移了移,留出了小小的空位,看着镜子里的女人,直直地说:“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要和你谈一谈。”
“说吧。”晴母抬头看了看手表,“我还有十分钟。”
“你能不能对待我的事情认真一点?不要总是拿你的空余时间才来谈我的事情。”许晴火气冒了上来,把牙刷扔在洗漱台上,“你能不能对我认真一点?”
晴母刷睫毛的步骤停了下来,携带着嘴唇上的笑意,把睫毛膏收回,装回化妆盒里,一语温和:“好,你说,我听着。”
“是不是你告诉田馥儿,说我要求和晴哲订婚的?”许晴感觉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喉咙像是端倪着一丝重力,颤颤巍巍。
“没有。”晴母看着许晴的眼睛,嘴角微微咧开,笑意满面,“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我记得我和你保证过,我是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第四个人的。你没有忘记吧?”
“所以你告诉晴哲了?”许晴的声音轻轻地缓和下来,甚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了。
“小哲毕竟是订婚的主角,他迟早是要知道的。”晴母用纸巾抹了抹皮质包上的微细灰尘,“小多,你想过没有?我只是和小哲提了一下和你订婚的打算,最后馥儿居然能够知道,是你要求我答应你和小哲订婚的。你再仔细想一想,为什么小哲会在你被馥儿羞辱了一番之后,马上找到你,你用你的脑子想一想。”
话,像是一枚重磅炸弹,在平静的态度里掀起了巨浪,一波又一波,狂澜般地席卷着。许晴呆呆地望着镜子,镜子里只留下一张哭泣的脸,身边早已人去楼空了,晴母那张被化妆品膜盖的脸怎么也印不出清晰的轮廓,只剩下被窗外吹进来的风撩起的窗帘曳动。
这一年冬天,躁动,不安。
水龙头流出的谁“哗啦啦”地流成一曲狂躁,掩盖住许晴嚎啕大哭的情绪,浴缸蓬头“滴答”的水滴像是时光的沙漏,一秒凑成一分,一份拼成一时,慢慢地将岁月水滴石穿。许晴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用水拍了拍紧绷的脸,走出了卫生间。
晴哲盯着一头糟乱的头发,抽着绒棉的睡衣长裤,倚靠在厕所门口,一脸呆滞,明显是睡衣残留下来的后果,他眨了眨几次眼睛,尽力看了看许晴的样子,打着哈欠:“这么早啊,小多?”许晴低着头,小碎步一般快速路过晴哲身边,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
失望是窝藏于心的一触即发的毒药,许
晴黯然地躺在**,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无尽的蔓延的失落。回来,带着无数的希望,以及一场交易的得到的利益。结果,最在意的人却背叛了自己,在看着自己被大众的唾沫湮没,没有挺身而出,却在时候却又扮演着温暖的角色。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有个词语,叫梦醒时分,形容的不过是在幻想破灭的一瞬间的顿悟,无关痛楚。许晴揉了揉愈加发红的眼睛,心缓缓地开了一个口子,不大不小,只够呼吸的位置。
都说,不要让谁来教会你坚强,因为教会你坚强的人敢于先带给你数不尽的伤害。
许晴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在冲动尘埃落定之前,她需要做出选择。终于,许晴反锁了房门,把压在储衣柜最底层的行蜡像拉了出来,把原本不多的行李整齐地放进箱子。离开,终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有些地方,再努力,也会与自己的生活格格不入。
朴树在千禧之年到来之际,忧伤地唱着“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声音,蛮着磁性地唱尽了歌里的忧伤,吉他弹不断的悲伤都只沉浸在那一曲旋律里;之后,范玮琪在后来的一年,也忧伤地唱着“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只是声音少了许多淡淡的磁性,多了些清新的无奈与苍凉,以及最后徜徉在英文里的淡淡凄凉。
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
一如三年前,被逐离;一如此刻,主动离开。时隔多年,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暖城,你根本不喜欢我,对不对?你只是因为程穗影的话才答应来找我,才跟着我一起去北京的,你说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都是骗人的,对不对?”寒冰欣在病房里歇斯底里的一席话,总会在每次忙碌后的空闲,像定时闹钟一般,一阵又一阵地翻滚在脑海里。
是,我爱谁?
是,我会爱谁?
是,我不会爱谁?
是,我可能不会爱谁?
暖城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电视调成了静音,屏幕里足球队员大汗淋漓的嘶喊只透露在狰狞的表情里而静默在无声的压抑里。茶几上残留剩下的一片狼藉,啤酒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花生壳碎沫横生。
思绪永远都假乱着事实在逃,丝缕着繁琐的事情,把糟糕推向一个极致。暖城拖着腮,望着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心思也缓缓地蔓延着黑色分子。
“请问是杨率么?”暖城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仿佛在探求一个未知的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