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比利線和貝克魯線,環線和區域線。久美子看著花瓣給她的塑封小地圖,打了個寒戰。水泥站台像是在隔著鞋底釋放寒意。
“太他媽老了。”莎莉·謝爾斯心不在焉地說,太陽鏡反射著一麵裹著白色瓷磚的凸牆。
“你說什麽?”
“地鐵。”嶄新的格子呢圍巾在莎莉的下巴底下打了個結,她說話間吐出白氣。“知道什麽讓我煩心嗎?就是你有時候會看見工人在車站裏貼新瓷磚,但他們不會先敲掉舊瓷磚。然後下次他們在牆上打洞接線,你就會看見瓷磚一層疊一層……”
“所以?”
“所以空間就會越來越狹窄,難道不是?就像動脈壁上的脂肪斑……”
“也對。”久美子懷疑地說,“我明白了……那些年輕男人,莎莉,請問他們的打扮是什麽意思?”
“傑克仔。他們自稱傑克·德古拉。”
四個烏鴉似的傑克·德古拉簇擁在對麵站台上。他們穿難以形容的黑色雨衣,擦得鋥亮的黑色戰鬥靴一直係到膝蓋底下。其中之一扭頭對另一個說話,久美子看見他的頭發向後梳,編成一根長辮,紮了個黑色的小蝴蝶結。
“他是被吊死的,”莎莉說,“戰後。”
“誰?”
“傑克·德古拉。戰後政府搞了一陣公開絞刑。傑克仔,你最好離他們遠點兒。他們討厭一切外國人……”
久美子很想問問科林的意見,但瑪斯-新科裝置藏在飯廳的一尊大理石胸像背後,這時地鐵來了,車輪碾過鋼軌,古老的隆隆聲讓她吃了一驚。
莎莉·謝爾斯靠著市區建築物的拚貼背景,鏡片上映出雜亂的倫敦,被經濟、大火和戰爭淘汰的一個個時代。
三次迅速且看似隨意的轉乘之後,久美子已經糊塗了,任由莎莉拖著她接連跳上一連串的出租車。兩人跳下一輛出租車,衝進最近的大型商店,見到第一個出口回到街上,然後再叫一輛。“哈羅德百貨。”莎莉說,當時她們正匆匆穿過一家華麗的商場,店堂的牆壁貼著瓷磚,大理石廊柱撐起天花板。久美子吃驚地看著層層疊疊的大理石櫃台上展示的紅色烤肉卷和小腿肉,猜想它們肯定是塑料模型。再次衝出店堂,莎莉又叫住一輛出租車。“考文特花園。”她對司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