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雖說供電還是沒有恢複,一百瓦的燈泡無法點亮,但天光還是漸漸充滿了簡特利的閣樓。冬日的陽光撫平了監視器和全息投影桌的輪廓,落在西牆旁被重量壓彎的三合板架子上,古老書籍的書脊花紋一覽無餘。簡特利踱來踱去,嘴裏說個不停,黑色靴跟每次帶著身體轉動,金色雞尾辮就會上下晃動,看他這麽興奮,雪莉給他用的安眠真皮貼像是毫無作用。雪莉坐在床沿上,眼睛盯著簡特利,但時不時瞥一眼擔架上方那堆東西裏的電池顯示屏。滑溜坐在一把破椅子上,椅子是從孤狗原撿回來的,透明塑料布固定住的幾卷舊衣服就是坐墊。
簡特利跳過了賽博空間的形狀,直接開始闡述他對阿列夫裝置的推測,滑溜不由鬆了一口氣。和平時一樣,簡特利的話匣子一打開,噴湧而出的都是滑溜難以理解的詞語和結構,但滑溜憑借經驗早就知道,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打斷他為妙——隻需要盡量從滾滾而來的字句裏撿取大致意義,別去理會你聽不懂的部分就行。
簡特利說伯爵接入了個狗娘養的大塊頭微件,他認為那個灰色東西是一整個生物芯片。假如真是這樣,那東西存儲能力就是貨真價實的無窮無盡,製造成本昂貴得難以想象。簡特利說,天曉得為啥有人要製造這個鬼東西,但江湖傳聞說這種東西確實存在,而且有其用途——主要是存儲海量加密數據。因為不連接全球數據網,所以這些數據不需要擔心賽博空間內的任何攻擊。關鍵點顯而易見:你無法通過數據網存取數據,這是一份“死”存儲。
“那裏是什麽都有可能。”簡特利停下腳步,低頭看著那張昏迷的臉孔。他以鞋跟為軸再次轉身,繼續踱步嘮叨,“一個世界。幾個世界。任何數量的人格建構……”
“就好像他活在擬感裏?”雪莉問,“所以他永遠處於快速眼動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