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達瓦齊被解京師之日,皇帝禦午門,封以親王,賜寶禪寺街居住。端淑入宮拜見太後,其時腹部已經隆起,行走不便。母女二人一別二十年,不覺在慈寧宮中抱頭痛哭,以訴離情。
達瓦齊從此便在京中與端淑長公主安穩度日,隻是他不耐國中風俗,每日隻向大池驅鵝逐鴨,沐浴其中以為樂趣。達瓦齊心誌頹喪,每日耽於飲食,大吃大喝,日夜不休。他身體極肥,麵龐比盤子還大出好許,腰腹闊壯,膻氣逼人,不可靠近。公主看不過眼,便請旨常在慈寧宮中居住。皇帝倒也允準,隻讓太後答允少理後宮之事,方才成全了端淑長公主與太後的母女之情。
如是,宮中也寧和不少,連著太後與如懿也和緩了許多。
偶然在慈寧宮見著端淑,如懿與她性子倒相投。大約見慣了世事顛沛,端淑的性子很平和,也極爽朗通透,與她說話,倒是樂事。
二人說起少年時在宮中相見的情景,端淑不覺掩唇笑道:“那年皇後嫂嫂入宮,在一眾宮眷中打扮得真是出挑,連衣裙上繡著的牡丹也比別的格格精致不少。我雖是皇家公主,也不免暗暗稱奇,原來公卿家的女兒,也是不輸陣的。”
真的,年紀小的時候,誰懂隱忍收斂為何物?春花含蕊,哪個不是盡情恣意地盛放著,鬧上一春便是一春。
如懿便笑:“公主記性真好。”
端淑微微黯然:“自從遠嫁,宮裏的日子每一天都在我心裏顛倒個過兒,什麽都記得清清楚楚的。連額娘袖口上的花樣繡的什麽顏色,也如在眼前。我還記得,我出嫁那一日,額娘戴著一枚赤金嵌翠鳳口鐲,那鐲子上用紅瑪瑙碎嵌了一對鴛鴦,我就在想,鴛鴦,鴛鴦怎是這樣讓人心酸的鳥兒。”
如懿正要出言安慰,端淑先自緩了過來,換了清朗笑意:“如今可好了,我又回來,一早便向額娘討了那隻鐲子,以後便不記掛了。”她又道,“說來那時我可喜歡皇後嫂嫂裙上的牡丹了,就如今日這件一樣。那時我想摸一摸,嫂嫂卻似怕我似的,立刻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