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麟正待站起,回到當鋪裏去,忽見那個翠屏丫環,把手向他身上一指。此時翠屏的這個舉動,非但彭玉麟有些莫明其妙,連她那位朝夕在一起的女主,也是不解。當下大家隻見翠屏將手一指之後,跟著回彭玉麟道:“彭先生,你怎麽還穿這件很舊的接衫①,把我們夫人送你的那些新衣服弄到那兒去了?”
彭玉麟一見翠屏這人,忽然夾忙之中,說此不急之務起來,不覺被她弄得笑了起來。一位老實正直的人,也會說句戲語道:“我因沒錢買米,去煮稀飯,隻好把它統統當在你們的當鋪裏了。試問不穿這件破舊接衫,去穿甚麽?”
翠屏尚未得語,那位久病未愈的宓夫人,她卻刻刻關心她的這位未婚夫婿,一時當作真事。忙怪彭玉麟道:“這個就要怪你自己不好的了。我家雖然不是十分大富。一點衣穿,似乎還不為難。你要錢用,為甚麽不向我來拿呢?”彭玉麟至此,方始笑了起來道:“我在和翠屏姑娘說戲話。我又不嫖不賭,何至當當。實在因為向來寒素出身,一旦穿了華服,反覺滿身不大舒服。況且現在的一班老百姓們,連當一串錢的當頭,都當不出了,我在你們當裏,確是親眼見的。我再穿此華服,於心也覺不安。”
宓夫人一聽她的這位未婚夫婿,存心這般仁慈,不覺笑上一笑。
彭玉麟回到當鋪。心知洪秀全的這股巨匪,勢已至此,不是隨便可以撲滅,於是更去用心研究那個兵書。又過幾天,翠屏走來報告,說是她們夫人之病,這兩天稍覺好些。彭玉麟聽了,自然放心一點。誰知他正在日日夜夜研究兵書,以備將來報效國家的時候,那個經理先生偏偏不甚識趣。不知怎樣一來,被他知道彭玉麟會畫梅花,他就死死活活的要請彭玉麟替他畫幾幅屏條。彭玉麟如何還有這個心思,隻好推說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