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不回頭也能感應到搭檔的笑容,於是,他嘴角上揚,麵帶幾分自得。
王天風和明台沿著蕭蕭落葉鋪滿的小徑,走在寂靜的山林裏。樹梢上不停有水珠滴落,濕氣很重,空氣裏裹著新翻泥土的香,軍靴踩在泥上,一踩一個腳印,很新鮮的痕跡。
“明天你就要離開這裏了。”王天風口氣很淡,但是,明台能從這淡淡的口吻中聽出老師的“難舍”之意。
“恨我嗎?”王天風問。
“怕您。”明台由衷地說。
王天風失笑道:“還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情形嗎?”
“記得,在飛機上。老師盛氣淩人。”
“你也好不到哪裏去,目中無人。”
明台笑起來,依舊很純很優雅。
“會想念軍校的生活嗎?”
“會。”
“軍校裏的人呢?也會偶爾想起吧?”
“會,除了您。”
“一槍銜恨?”
明台低下頭,不作答。
“我在軍校裏,送走了一個又一個孩子。有的送到了秘密戰場,有的送到了鬱鬱蔥蔥的荒塚裏,有的送到了血火紛飛的戰壕。這些孩子有的敦厚,有的清婉,有的溫和,有的烈性,都是好人。就算有貪生怕死的,也是好人。他們隻是生錯了時代,來錯了學校,找錯了對象,走錯了一步。我的心也是肉長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長長地歎了口氣,“送走你們,最難熬的就是等待,有的時候,等來你們立功的喜訊,有的時候等來你們失蹤的消息,一旦失蹤,你們的骨頭和血屑,你們的頭發和指甲,我都不可能碰到,那個時候,我就會到荒塚去,看看埋在那裏的孩子們……”
“為什麽不讓我們都戰死在沙場呢?采取這種極端殘忍的方式來考驗……我們。是人,誰不貪生呢?”明台說出心裏話。
“是啊,我把貪生怕死的孩子送出去,會帶來什麽後果呢?一個貪生的孩子,會毀掉我們整個行動網;一個貪生的孩子,會圖自保出賣組織。你們一旦走出這個門,所有的危險都是真的了。行動中無所依憑,沒有後援,精神上人格分裂,備受摧殘,時時刻刻置身於險境。死亡,對於你們來說,就變成家常便飯了。稍有不慎,就會自我毀滅。一個優秀的特工,唯一的生存根基,就是不畏死!唯一的生存法則就是誰也別信!甚至,包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