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

32、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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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执念

莫非……皇九子?

宝婵迅速摇了头,这一个多月来,皇九子就住对面,福恒可是提都没提过他,

每日只专心读书,习射,但看福恒的样子,分明是受了什么大刺激才这样。

一天下来,这二人统共一句话都没说过。

宝婵正要继续想,却听小祥子对福恒说:“爷这是最后一支了……”

“拿、箭!”福恒几乎是咬着牙说得,再看福恒那模样,脸色微微缓和了许多,只是突来的愤怒发泄未完。

刚才过度使用力量的体内虚脱又开始上来,身体就开始颤抖起来。

“传太医——”宝婵立刻吩咐小祥子,就上前去扶住福恒。

福恒抖缩成一团,心里想哭却不哭出来,压在心里又说不出来,只是说:“没事,我没事,拿箭来——”

“还不快去——”宝婵立刻着急的大喊,一面和人把还是孩子的福恒架进了屋。

福恒躺在**只是用手挡住脸,喘着粗气,满脑子都是那只抬起皇九子下颚的手和皇九子微微泛红的脸,又气又急,堵在胸口直说:

“宝婵,我胸口难受——”

听得宝婵眼睛一红,滚下泪来。

这边正闹得紧,那边太医来了,紧接着也不知道谁在外面喊了一声:“九爷!”

只见福恒猛地从**翻坐了起来,拉着宝婵问:“九爷来了?”

轰的宝婵几乎不曾丢了手中的帕子,瞪大了两只眼睛,半日不会言语。

福恒等了一会,身上也不抖了,脸上冷冷的笑了一阵,忽得捂住胸口生生呕出一口血来,才复又躺下半日不言语,神色甚是哀戚,倒把宝婵吓怔住了。

一时太医来了,福恒又如常了,只是懒怠说话,躺在**望着床顶,怔怔地也不言语。

太医把了脉,开了几服药,说了痰迷了心窍,已经化开了,吃一副药,凡事顺着他,早睡,过了今夜就好了。

这才送走了太医,那边又说皇上派人来问怎么了,吓得宝婵忙出去,巴巴把事情粗略说说,也不敢提皇九子半个字,又指了指院中那一堆箭末,只说是练习过劳了。

昔日隆庆帝儿时读书,也曾读书过劳几乎呕血,听了这话那人方信,让宝婵暂时别扫院子那些箭末,弄不好圣上还会过来。

再多时,太后那边的人也来了,宝婵吩咐了众人别人问起怎么说,又吓唬众人:

“如果你们说出不该说的,他日就得留心了”。

说罢眼神朝对面看了看,众人忙不敢吱声,接着巴巴的又跑去慈宁宫回话,把方才话又说了一遍。

太后吃了一惊:“当真,只有箭末了。”

宝婵点头,刚才传话的人也点头,太后甚是高兴却又难过,道:

“先别扫,明儿我也去看看,这会子不方便,我倒要瞧瞧这孩子的本事。但以后还是别让他这样,身体才是重要的。这孩子定心里有事,不然也不会突然这样发疯似地练习,你回去再仔细问问,是不是受了那个皇子的气,我知道我们这些皇子谁不是心高气傲,人小鬼大的。”

接着又吩咐几句便放宝婵回去。

谁知一进门伺候完福恒吃药睡下不一会儿,皇上又来了,说不让吵醒福恒,只看看那些箭末儿,看后一脸惊讶,又带着不敢置信,许久才道:

“如你所说才好。”

离开时又去了对面皇九子的住所。

皇九子趴在那里简直和一滩烂泥没区别,一听父皇来了,立刻从**跳起来,上前请安,皇上见他那样,叮咛几句也就匆匆走了。

永铭爬回**,不解,问:“皇上今怎么来了?”

金哥一边帮永铭褪下衣物,抹上油在永铭身上揉捏按压,一边说:

“对面福公子病了,听说一回来就练箭,刚才太医来过,说是生生呕了一口血,那边皇太后也在问,要查是谁欺负了福公子。自八爷离开上书房,到朝廷做事,咱们屋里也冷清了。要去瞧瞧福公子吗?”

永铭趴在枕头上正按压的舒服,懒洋洋的直哼哼。

听金哥这么说,他想了想摇头:

“不去,没听见宫里的传闻吗?我们还是避嫌的好。你一会送一瓶油过去给宝婵也算尽我们的心了。金哥……腰……还有这,差点要断……明儿,请林太医换副舒经活血的来泡,这以后不见天黑,我是回不来了……我父皇找的这个师福可是够认真的……”

金哥擦拭着汗,又让小顺子来接着按,笑道;

“恭喜爷这回可是遇见好师福了,到了入秋木兰围场可是要大显身手了?”

永铭苦笑:“如果那时候我骨架子还在的话……不过几个月就出成绩也太快了吧。起码也是明年了。你先过去吧,不然一会宝婵都歇息了。”

金哥应了一声就出门去了。

一时回来说:“福公子早已经睡下了,宝婵要来谢恩,我说爷您已经睡了,没让她进来,就在外面磕了头。”永铭点头,也不计较,昏昏的就睡去了。

第二日福恒起来,宝婵把昨夜的事一一禀明,又拿出太后禀皇上赐的东西一一

交与福恒过目,最后放拿出一个瓶子,说是九爷昨天差金哥拿来的,外抹揉压最好。

福恒正在让小祥子扣领子,听宝婵说,便伸手拿过瓶子。

三寸大小,上有螺丝银盖,鹅黄的笺子上写着“玫瑰油”,拿起来嗅嗅竟带着花香味,不由的皱眉交给宝婵,忽想什么似地又闻了闻,问;“怎么我没见过这东西?”

宝婵收回瓶子说:

“爷最讨厌这花香气气,我们用的都是味道极淡的,这想必是甄主子给九爷的,带着玫瑰花香味儿,甜而不腻,淡淡的,九爷打小就这味道,如今大了,就不怎么用了。我听说在民间有种说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是男孩子当女孩子养,容易养活,甄主子兴许就这心思吧。十四爷也是这味道。”

十四爷是九皇子的同母弟弟,甄嫔因怀他晋升为妃,如今才六岁,生的粉妆玉琢,只是身上不大好。

福恒见过,扎着小辫子和永铭一样,辫子上总是缀着珍珠金八角之类的饰物,比小公主还秀气,浑身香喷喷的。

福恒忍不住想永铭小时候也是这种的模样,难怪自己初来时把她当小姑娘一样宝贝。不知道这个十四爷将来祸害谁。

不管福恒愿不愿意承认,在强烈的又莫名的绝望与愤怒里,他的骑射水平开始了迅速又跨越式的提高。

尤其是那个人在时,他几乎总能超水平发挥。

以至于那个被隆庆帝称为宫中神射手的侍卫,都每日忍不住用吃惊的眼神。看着这个每天用眼神杀他的少年,啧啧不已。

因为在皇九子单独练习的一个时辰里,福恒也自动增加了同样一个时辰的练习时间。

逃避不是他的作风,他要守好自己的猎物。

福恒每次都会自然而然的留下来,默默地在煎熬里练习。

很默契的,他们练习射箭,他就在另一边骑射。

他们骑射时,他就来射箭。反正皇九子不走,他也不会离开这里一步。

不是福恒故意要把弓。每次都拉的铮铮作响,是只要那个人在,他就控制不住,要把每一支都射个穿心透,才能保证自己不转过去,直接给那个人喂上一箭。

但是渴望是渴望,失去理智也不会,皇九子也在那里,但如果某个人的手再伸出去,他就不保证他的箭会穿透他的手……

福恒这边的心思,对面的人自然是不会知道,不过福恒越发神速的进步和越发精湛的的骑射,却让身后的人不得不看的目瞪口呆。

首先关注福恒的自然是哪个第一神射手。

郭哲,也是个世家子,家中有着世袭的爵位,凭着过人的准头被人称作神射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说起来竟是薛珂的亲戚。

生的虽然谈不上风神俊秀,却也是俊朗魁伟,浓眉大眼算是好看——

不好看的能当宫中近侍的也少,大抵因为皇帝们都喜欢看着顺眼的人在身边。

和那些年级偏大的上书房师傅一比起来,自然让人眼前一亮,这也是福恒一看见他就说不出的厌恶的原因。

尤其他一站在皇九子身边,就让福恒不爽,更别说那动手动脚的一幕,他到死都记得——

郭哲不知道福恒怎么想他的。

亲自教授皇九子是多少世家子的梦想,不为别的,单就皇九子是享誉京城的美少年,见过的人寥寥;其次自然是他卓然的地位,全京城皇子就这么几个。

但真正站在了皇九子身边,郭哲才知道压力有多大,上面是皇上的厚望,面前是诱惑,而抵御诱惑需要的是定力,而他血气方刚正值年少。

皇九子年少英气不足,举止投足无半点女子之气,但就是要命的精致,总是让人站在旁边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马起来。

郭哲最后悔的事就是不该莽撞地伸出那只手。

调整了腰,肘也就罢了,千不该、万不该去调整什么视线,指尖脂玉般的触感让他的心当时就漏拍,马上收回手,但心里的感觉怎么也抹不去。

这也就罢了,他偏偏那么凑巧看了皇九子一眼,担心自己的失态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但却看见皇九子的脸微微透了粉色——

真是美,像三月桃花的粉……

偏偏这时候那双凝视着靶心的眸,烟波回转,好似披着轻纱的月漏了一缕光,郭哲这才明白为何有人说皇九子最美的是眼睛,千万不能看。

他不是个有男风嗜好的人,而且素来最是憎恶朝中暗中盛行的男风,他自认坦荡磊落,但是他也是那么年轻。

如果皇九子是个女子,那情景,他郭哲这一生就栽了。

所以在第一次的经验后,他坚决一定站在皇九子的五尺之远处,为避免与皇九子形成对视,他尽量瞪着射出去的箭,根据背影和经验发出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