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時昔爾被嚇了一跳,心裏責怪他在夢裏也不識好歹。一晃眼卻看到沈知琮露出來的右手小臂上有一片不同於膚色的痕跡,她猛地拉過他的手臂查看。
這一看,觸目驚心。
小臂上布滿了一道道短促的血痕,大部分結了痂,呈紅褐色。有些新鮮的,還汩汩地冒著血珠,不用說,定是剛剛劃上的。
罪魁禍首正是他左手緊緊握著的匕首。
時昔爾的心間泛起麻意,有驚懼,也有憐惜。她托著沈知琮的手臂不知如何是好,這小子卻還不安分,掙紮著要抽離。
時昔爾一把攥緊了,扣住他的手腕不讓動彈,卻見他右手指縫間的血線更為鮮豔清晰,仿佛在掙紮著要突破皮膚表麵。
這一攥不小心壓到了傷口,沈知琮狠狠地激靈了一下,倒抽了一口氣驚醒過來,眼中惶惑未散,呆呆地盯著床邊的人。
時昔爾輕輕地晃了晃他的手腕,放柔了聲音:“你……做噩夢了嗎?這傷是怎麽回事?還有這……”時昔爾不知該如何表述,用眼神示意了他的手指。
沈知琮剛開始沒吭聲,好一會兒,散亂的目光才漸漸有了焦距,他盯著時昔爾的眼睛在深夜裏好像燃著的兩團燭火,忽地反扣住時昔爾的手腕。
他冰涼的指尖被時昔爾腕間的溫熱渡暖,緩了緩神,深吸一口氣,艱澀地出聲道:“……嗯,是做噩夢了。”他頓了頓,猶豫道,“這是我的心病。”
此時的沈知琮不像白日裏那般渾身是刺,他好像打開了一點心房,向時昔爾示起弱。
隻是沒一會兒,他就故態複萌,收斂了情緒,淡聲道:“小姐深夜來我房裏有何事?這似乎不合規矩吧。”
“……你!我是看你沒來吃晚飯,好心來看看你是死是活。”時昔爾告訴自己別動氣,道,“算了,看你這副慘兮兮的樣子,我不與你計較。先把這藥喝了。”她指了指桌上的碗。
沈知琮眼中的情緒一時複雜難明。
時昔爾氣不打一處來:“怎麽?擔心本小姐給你下毒不成?”
沈知琮聞言臉色一變,麵容有些苦澀,道:“怎麽會?”
“沈知琮,我不知道你身上有什麽秘密,有什麽’隱疾‘。”時昔爾刻意加重了語氣,正色道,“總之,我時昔爾絕不會害你。再者說,這藥是滋補脾胃的,喝了總沒有壞處。”
“……嗯。”他低聲應道,乖乖地伸手去端碗,卻抖得不成樣子,想來是剛才“自虐”的過程中雙手使勁得脫力了。
時昔爾又是無奈又是心疼,拿出姐姐的架勢,坐在床沿打算喂他。盡管沈知琮十分不願意被當成小孩對待,也架不住她的強勢,別別扭扭地張開了嘴。
“……”
剛喝了一口,沈知琮就頓住了。他抬眼看著時昔爾,麵色古怪。
“怎麽了?”時昔爾問道。
他指了指時昔爾臉上的髒汙,英氣的五官有些扭曲,“小姐,這藥……不會是你煎的吧?”
“……你這是什麽意思?嫌棄難喝?”時昔爾受到了打擊,蠻橫道,“沒錯,就是本小姐親自熬的。所以你一滴都不許浪費,通通給我喝完!”
時昔爾喂藥的速度不自覺加快,一口緊接著一口,沈知琮苦不堪言,又有些樂在其中。
畢竟自十二三歲後就再沒有親近之人這樣照顧過他,有的也隻是……那個人……
沈知琮不願再多想,又被苦澀的藥奪去了注意力,緊緊閉了閉眼將那個人從腦中拂去。
喂完藥,時昔爾好人做到底,又細細幫沈知琮清理包紮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傷口,才放心離開。
第42章 侯門虐戀情(五)
這場深夜“密會”後,兩人各自相安無事地過了半月。期間除了在府裏用晚膳,沒有別的接觸,但即使沒有多餘的交流,邵夫人也能感覺到兩個小輩的氛圍融洽了不少。
她是知道時光譽臨行前對沈知琮說過什麽的,原本還擔心這小子性子太悶,榆木腦袋不開竅,現在一看倒是自己多慮了。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邵夫人見態勢向好,也不多幹涉,就任兩個孩子順其自然地發展。
又是半月後,時昔爾帶著兩個丫鬟在街上辦置入冬的衣物。她穿梭在街巷間有所耳聞,沈知琮不知使了什麽法子,讓禁軍在宣城中的地位隱約有了起色。間或能聽到百姓們在議論,說這新上任的禁軍總督,是時光譽將軍培養出來的棟梁之才,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魄力和手腕,日後定會是侯府的一大助力,到時時家的勢力將更不可撼動了。也有那不服氣的,酸溜溜地嘲諷沈知琮隻不過是個未成年的草包,他辦的事都是借了侯府的勢。
時昔爾不置可否,這一趟出門,她衣服沒買多少,倒是收集了不少消息。這沈知琮果然厲害啊,才一個月,就成了宣城街頭巷尾熱議的人物,不愧是將來要叛國的人。時昔爾默默他點了個讚,意識到不對勁,又狠狠搖了搖頭。
綠秋見狀好笑道:“小姐,怎麽了?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見你近日總是一個人出神,沒緣由地做出奇怪的舉動,該不會……”
時昔爾趁她還沒說出危險的話就立刻反駁道:“你一天天的想什麽呢,什麽、都、沒有、發生,少給我八卦啊。”
綠秋點頭,連聲稱是,與一旁的青卉交換了個眼神,兩個小丫鬟但笑不語。
時昔爾也懶得管她們了,正打算拾起腦子裏零亂的思緒再好好想一想,就見一黑衣青年從巷尾策馬而來,身後還跟著一列馬隊,看著像是官家的人 。
行人忙分散開讓路,時昔爾也側身避了避,低下頭繼續想事情,眼前卻忽然闖入兩隻馬蹄,頭頂投下一片陰影。她不解地抬頭,發現這馬上之人竟是沈知琮。
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錯,見到時昔爾表情輕快,主動招呼道:“小姐,好巧。”
沈知琮抿了抿唇,在時昔爾出聲前,又開口道:“你……可否要與我一同回府?”
一同回府?是邀請我坐他的“寶馬”?這倒是新鮮……
今天出門明明乘了侯府的馬車來,這會兒正在路口等著,時昔爾還是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綠秋和青卉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揶揄地對時昔爾眨了眨眼,就抱著剛才買的物件去找時府的馬車了。
沈知琮也命隨從就地解散,伸出右手示意她借力上馬。時昔爾狀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那血線已經消失,隻一顆血痣還綴在指間。雖不清楚這是什麽怪病,時昔爾還是奇異地鬆了口氣。
她遲疑地將手覆上去,肌膚相觸的那一刻,心髒可恥地酥麻了一下。
……什麽鬼,是來到這裏太久沒接觸同齡男性了嗎?但是那個晚上又是給他喂藥又是包紮的也沒這個反應啊……
時昔爾欲哭無淚,最終任務還不知道,就要對這個男主動心了嗎?萬一係統安排的是讓我幹掉他,豈不是成了相愛相殺?不對,相愛的“相”現在還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