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時代[校對版]

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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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二天拔營出發後,亞辛便知道與那兩個翼人不是巧遇。他們一直不即不離地墜在隊伍後麵,卻又始終小心地盤旋在弩弓射程之外,顯然是在一路跟蹤。老統領陽昊也看出了這一點,不過也沒什麽好的對策,隻有小心戒備,以防敵人偷襲。

隊伍早已出了東陵城管轄的地界,漸漸進入荒蕪的大嶢山,這兒理論上是歸東州的領主東王管轄,但實際上卻幾乎是個沒人打理的無人地帶,除了山道上偶爾有結伴往來的商販,幾乎就看不到一個人影。

“前麵是‘鬼哭林’,咱們要加快行軍速度,盡快穿過去!”對地形了如指掌的陽昊雖然是統領,不過在一些重大決策上還是主動和亞辛這個學生商量,這好像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亞辛也聽說過“鬼哭林”的大名,立刻照老師的意思,在派出前哨偵騎的同時,令大軍收縮隊形,加快行軍速度。

夏風作為在瑤姬公主跟前得寵的奴隸,自然是侍侯在她的馬車旁,一路上或陪她說話解悶,或為她吟詩作賦,倒也不知旅途勞頓。但自從女奴中突然多了個紀萱萱,夏風便不再有好日子過了。由於車馬有限,所以所有女奴都隻能在馬車旁步行。假扮成情敵的女奴已經讓心高氣傲的紀萱萱大為不滿了,卻還不能像軍士那樣騎馬,她這一路上自然渾身都不痛快,不過卻不敢把氣撒在公主身上,隻得拿倒黴的夏風撒氣。

“詩人,吟首熱烈點的詩給本小姐減乏!”天生頤指氣使慣了,她也沒覺得這話有什麽不妥。她哪知道夏風也是個驕橫慣了的主兒,再加對她還心懷仇怨,不搭理她已經是很客氣了。她卻不知好歹,追上兩步一拍對方肩頭,理直氣壯地質問道,“喂,我在命令你呐,沒聽見?”

夏風頭也不回地冷冷回答:“第一,我不叫詩人;第二,我不是你的奴隸;第三,現在咱們身份一樣,你無權命令我;第四,也是最重要一點,一個女孩子如果連起碼的禮貌都不懂,她就沒資格跟我說話。”

“反了你了!”一向驕橫慣了的紀萱萱勃然大怒,再加一路上受的窩囊氣,一股無名火“騰”一下就冒了起來,“嗆”一聲拔出隨身短劍,衝上去指著夏風鼻子喝道:“趕快給我跪下道歉,不然我割下你的鼻子,最多讓表哥責備兩句!”

夏風臉上露出戲謔的微笑,“對不起,還忘了說最重要的一點,就算你陰險毒辣卑鄙無恥自甘下流,也該在你表哥麵前稍微收斂一點,難怪你表哥喜歡公主不喜歡你了。”

這句話正刺在紀萱萱的痛處,再顧不得什麽後果,一聲嗬斥:“找死!”短劍便直刺夏風懶洋洋的臉。這劍剛一刺出,就感到一股烈風猛然刮到自己臉上,激得鬢發也飛揚起來,麵前猝然停住一個碩大的物體,使兩眼一片模糊。跟著聽到夏風冷酷的聲音:“你該慶幸自己是女人,不然這一拳早打爛你的鼻子!”

到現在紀萱萱才看清,夏風的拳頭幾乎已貼到自己鼻尖上。待他收回拳頭紀萱萱才驚魂稍定,一看對方眼神就知道,他真不是在虛言恫嚇。回想方才情形,根本就沒看清對方是如何躲開自己的劍,又是如何出的拳。

“你……你敢欺負我!”紀萱萱說著一跺腳,又要揮劍再上,卻聽前麵一聲嗬斥:“大家噤聲,不得喧嘩!”

聽出是表哥,且聲音中滿是嚴肅和緊張,紀萱萱隻得收起劍,抬頭一看,隻見周圍眾人臉色都頗為凝重,無論女奴還是兵將們,都隻默默快速前行,隊伍中除了馬車車軸的“吱嘎”聲,就聽不到半點喧嘩。而四周全是參天樹木,幾乎遮蔽了全部天空。一條小路破開重重林木,筆直伸向幽暗的樹林深處,林中有薄霧氤氳不散,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神秘和詭異。

“這是什麽地方?”這環境讓紀萱萱忘了與夏風的爭鬥,忙追上馬車小聲問一個年長點的女奴,那女奴麵有恐懼地悄聲回答:“聽說是‘鬼哭林’,常有鬼怪出沒。”

一聽說有鬼怪,紀萱萱立刻閉上了嘴,臉上閃過和別的女奴一樣的恐懼,同時往人多的地方擠過去,再顧不上找夏風的麻煩。眾人就這樣漸漸進入了樹林深處,在陽光最盛的正午,林中居然像月黑風高的寒夜一樣幽暗陰森。

“啊嗚……”樹林深處不時飄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飄飄緲緲像是來自幽冥地府的鬼哭。眾人步伐越來越快,同時也越加安靜,間或一聲踏斷枯枝的異響,也能把人嚇得一陣心驚肉跳。隻有夏風情緒不變,甚至還饒有興致地觀賞著眾人的反應。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後,是不是反而少了那種心驚肉跳的冒險樂趣?

“停!”寂靜中陡聽最前方的亞辛一聲吆喝,眾人不由疑惑地停下來,看看四周,依然是那種幽暗陰森的模樣,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對勁,不過卻給人處處都不對勁的感覺。

“咱們一共派出多少偵騎了?”陽昊憂心忡忡地撫著花白的髯須。

“前後三批,共十八人,一個都沒回來。”亞辛雖然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卻並不見如何驚惶,他知道所有兵將都在看著自己。整個隊伍的勇氣,很大一部分是係在自己臉上,現在哪怕是裝,也要裝出鎮定自若的樣子。

“現在怎麽辦?”像是已經習慣,老師反而向學生請示。亞辛沉吟片刻,“現在咱們就算回頭走另一條路,隻怕也要誤了烈王的期限。說不得,隻好繼續向前闖了。再派出兩隊前哨偵查,每隊五十人,人人帶上示警焰火!拉開距離。另外,不得離大隊太遠。”

副將立刻傳令下去,片刻後兩隊前哨偵查再次縱馬向前,不多時便消失在林木深處。那五十人每兩人一組,相隔數丈,落在最後的偵騎依然在前鋒的視線之內。

“報!前麵沒路了!”走了沒多久,突然接到最前方偵騎的回報。亞辛忙示意大家戒備,自己則縱馬上前,隻見幾棵合抱粗的大樹倒在地上,剛好攔在山路中央。注意到大樹下部是被刀斧等利器砍斷,亞辛一聲冷笑,立刻叮囑隨從:“去稟報陽統領,就說咱們遇到敵人了,立刻收縮隊形,都做好戰鬥準備。”

神情緊張地戒備半晌,卻不見四周有任何動靜,亞辛疑惑地與陽昊對望一眼,隻得下令搬開那些攔路的巨樹。這樣的大樹要砍倒都不容易,要搬開就更難了。上百兵卒吆喝著號子,十分艱難地一根根挪動那些樹木,這一耽誤就是好半天。

處在隊伍中央的夏風百無聊賴地望著遠處那些兵卒搬動巨木,心中卻在猜想當初砍倒這些樹木的意圖,立刻就想到這是要把大軍阻留在原地,肯定接下來還有後續的手段。剛想到這,隻見隊伍兩旁的樹木便帶著“哢哢”聲響,一根根倒下來,陸續砸在隊伍中間。

隊伍中頓時響起了人的慘叫、馬的悲嘶,以及猝不及防的士兵們的驚叫。大家驚慌地四下躲閃,上千人馬頓時亂成一團。夏風呆呆地望著身邊這情形,不由在心中暗罵:媽的,跟看全息電影差不多,也實在太逼真了。

正想著,突聽馬車中響起瑤姬公主的驚叫,轉頭一看,隻見一棵合抱粗的大樹正緩緩向馬車倒下來。夏風不及細想,立刻撲入馬車抱著瑤姬公主往外便滾。剛滾出馬車摔到地上,就聽“喀嚓”一聲巨響,馬車已被砸得粉碎,飛起的碎木塊擦著夏風的臉頰飛出去,把一個兵卒打得口吐鮮血。

“快到林中躲避!躲到密林中去!”夏風本是一副袖手旁觀的心態,但看到這些曾經和自己嬉笑打鬧、纏著自己吟詩的兵卒們轉眼間被砸得血肉模糊,心中也有些不忍,在把瑤姬抱入林中的同時,也高聲招呼著大夥兒。這一喊提醒了眾人,大家立刻往兩旁的林木中奔去。這樣一來,倒下的木頭就再傷不到他們了。

片刻之間就見大路兩旁的樹木呼拉拉倒下了一大片,幾乎把大路全部鋪滿,大樹的樹梢上都栓著長繩,長繩另一端一直深入到密林深處。看到這夏風立刻明白,這些大樹定是從底部被鋸開,隻剩最後一點沒斷,樹梢上用繩索栓起來,就等大軍被阻,把隊伍收縮成一團後再拉倒大樹,突然之下便給大軍造成了巨大損失。隻怕這巨樹陣之後,對方還有後續手段。

像是在證實夏風的猜想,樹林中突然“嗖嗖”地射出冷箭,立刻又有不少士卒中箭倒下,大家頓時慌亂地四下躲避,幾乎沒有了起碼的戰鬥力。

“趴下!原地趴下!向林中還擊!”慌亂中聽到亞辛的高呼,兵將們稍稍鎮定了點,立刻原地趴下來,用弩弓向暗箭射來的方向還擊,這樣一來對方再占不到什麽便宜。神機營用的全是力道強勁的勁弩,箭也明顯要比那些暗箭多得多,再加個個都是神箭手,對方稍微露出點身影便立刻被射殺。片刻後,那些隱在密林中的對手便悄悄撤離,林中又恢複了先前的寧靜。

待對方徹底撤離後亞辛才收攏隊伍,救助傷者。這一戰神機營損失近半,馬匹幾乎全部損失,幸好瑤姬公主和紀萱萱都沒事,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是蒼狼的人!”陽昊在查看了密林中那幾個被射殺的敵人後,立刻就得出了結論,“隻有他們才最善於在山區和密林中作戰,並且也愛用這等卑鄙伎倆,他們的武器也暴露了這一點。”

“蒼狼?”亞辛麵上憂色更甚。蒼狼是整個東軒國有名的盜匪,活動在整個東軒國的崇山峻嶺之中,被官府圍剿了數年都沒有抓到他一根毫毛。而他反而劫殺搶掠了不少商販和村莊,相信有諸侯王與之勾結他才能如此幸運地在東軒國內縱橫多年。這一次被他盯上,對亞辛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

草草清點部眾,還能行軍作戰的僅剩六百多人,眾人把死者草草掩埋,重傷者則留在原處,令人送信給最近的縣城,托他們派人來營救。亞辛自己則率著剩下的六百多人,繼續向晉城而去。

一路上不斷遭到對手的暗算和襲擊,待大家終於出得“鬼哭林”後,又損失了一百多人。而此刻大家還在荒無人煙的大嶢山中,離京城尚有近千裏路程。

“亞辛公子,這樣下去可不是什麽辦法。”夏風從來沒把自己當奴隸,所以不覺得自己直接指點亞辛有什麽不妥,不過他身旁那些將領卻頗為詫異,都不明白這個奴隸何以來這麽大的膽子?夏風不理會眾人異樣的目光,指指天空盤旋的翼人,“如果那是匪徒們的眼睛,隻怕我們一路上都要遇到各種各樣的埋伏和陷阱,咱們到不了晉城。”

夏風其實不想參與這些東軒人的遊戲,一點都不刺激。不過在抱著瑤姬公主從馬車上滾下來時,她渾身發抖楚楚可憐的模樣,還是激起了夏風本能的英雄救美情結。雖然知道這不過是遊戲,他還是不希望這個像“林妹妹”一樣的純淨的少女落到“蒼狼”那樣的匪徒手裏,反正自己也要去晉城,就當順便幫她一回吧。

“那你認為怎麽做才好?”亞辛用詢問的目光望著夏風,並不因為他是奴隸而有絲毫輕視。夏風見狀便把心中早已想好的計謀說了出來:“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或者又叫調虎離山,聲東擊西。”

這些當然都是夏風從武俠小說、戰爭電影和曆史故事中搬來的詞,並不是真的帶過兵打過仗。不過就是這樣也把亞辛和他那幫將領聽得一頭霧水,陽昊更是結結巴巴地問:“明、明修什麽道?渡什麽長?”

“哦,簡單點說吧,”見這些家夥連最著名的軍事典故都不知道,夏風頓時有一種優越感,心中湧出常勝將軍的自信,“咱們的主要目的是把公主送到京城,而大部隊的目標太大,沒法躲過翼人的眼睛和匪徒們的追殺,因此我們可以用大部隊引開翼人和匪徒,讓少數精幹的將士保著公主,利用夜幕的掩護從另一條路趕往京城。”

“你讓我置神機營數百將士的性命不顧?”亞辛不悅地質問。

“那有什麽?反正公主跟他們在一起反而是累贅,而你也幫不了他們什麽。”夏風無所謂地聳聳肩,玩慣了電玩,早養成了完成任務第一的習慣,至於付出什麽代價就不重要了。

夏風的話雖然刺痛了亞辛的自尊心,不過仔細一想,就算公主和自己仍跟神機營一路,隻怕也沒什麽對付匪徒的好辦法,與其一起死,還不如用這個什麽“暗渡陳倉”的計謀。想到這亞辛突然抬起頭問:“聽說是你救了公主一命?”

“小事一樁,不足掛齒!”夏風一臉的無所謂。亞辛眼裏閃過一絲感激,對身旁的隨從小聲吩咐了一句什麽,那隨從立刻出了大營,不一會兒便回來把一紙文書交給了亞辛。亞辛接過文書後,在上麵草草寫了幾個字,然後把文書遞給夏風:“這是你的賣身契,我還給你。從現在起你就是自由之身。憑我的簽名,你可以在東州任何一個城市領到新的身份證明,這算是我對你舍身救公主的報答。”

“謝了!”夏風隨手接過文書,看也不看便塞入懷中,見眾人眼裏再次露出詫異之色,夏風疑惑地看看自己全身上下,不解地問,“怎麽?我有什麽不對勁嗎?”

亞辛歎了口氣,“你是我見過最奇特的奴隸,要知道恢複自由對一個奴隸來說是最大的願望,如果這個願望突然從天而降,一般人不是磕頭謝恩,痛哭淋啼,就是高興得手舞足蹈,不能自己。而你卻像是對待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毫不在意,你真是讓人看不透。”

“你是要我給你磕頭謝恩嗎?”夏風一臉調侃,誇張地比劃著手勢說,“可惜長這麽大我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機會,也沒做過那麽高難度的動作,要不你示範一下先?”

眾將一聽頓時勃然變色,看樣子恨不得給這不知好歹的賤奴一頓教訓,卻被亞辛攔住,他沒理會夏風的調侃,隻誠懇地望著夏風說:“兵貴在精不在多,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保著公主去晉城。”

此言一出眾將嘩然,紛紛質問亞辛:“軍中這麽多忠勇的將士,公子你為何偏偏要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一個賤奴?”

在眾人不滿的質問聲中,隻聽夏風一聲怪笑,他邊笑邊不住指點著眾將:“知道為什麽亞辛公子是老大,而你們全都是小弟?那就是他比你們有眼光,知道我這個賤奴比你們這些勇士加起來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