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當生離死別就在眼前(大結局三)
季曉童拿著那兩張紙,整個人呆在原地。
夜半,醫院的走廊上靜悄悄的,丁一諾,蘇之洵,已經那兩個醫生和護士,看著這樣絕望的季曉童,竟是不敢多說一句話,更別說上前去打擾她。
明明隻是兩張輕如鴻毛的紙張,在季曉童看來,不啻於千斤的石頭,壓在她的身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為什麽要是他的心髒!為什麽是他!為什麽偏偏是他!”季曉童看著那配型成功的紙張,整個臉上都是眼淚,她真的不理解,這世上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巧合,為什麽這些巧合都要發生在她的身上。
“女士,請你快一點做決定,不然的話,真的,這兩個人一個都保不住。”季曉童絕望的情緒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可是那個醫生還是忍不住上前說道,畢竟在醫生眼裏,時間,就是生命。
“你給我閉嘴!你根本不知道我麵對的是什麽!你當然說的輕鬆,這兩個都是我最愛的人,你讓我怎麽割舍!”出人意料的,一向柔弱安靜的季曉童麵對醫生友好的提醒,竟是毫不客氣的罵了過去。
誠然如她所說,手心手背都是肉,陸子安和季康生,都是她的命,舍棄誰呢?
季曉童的怒吼之後,再沒有人敢上前說一句話,氣氛一下子又尷尬起來,所有人,隻能看著季曉童默默的淌著淚,自言自語般的喃喃。
“嗡~嗡~”寂靜的走廊裏,手機振動的聲音有些突兀的傳了過來。
丁一諾和蘇之洵都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而他們的手機都很安靜,沒有任何的響動。
丁一諾這時才猛然發現,原來是陸子安的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她皺了皺眉頭,悄悄的退了出去。
走到一旁空曠的地方,丁一諾這才掏出陸子安口袋裏的手機,因為劇烈的撞擊,手機的屏幕已經完全碎了,陸子安的鮮血沁進去,讓整個屏幕都有些模糊不清,但值得慶幸的是,已經這樣的手機還能夠繼續工作。
丁一諾沒有再猶豫,徑直接起來電話。
而季曉童那邊,她的崩潰與糾結還在繼續。
時間一分一秒過著,手術室裏所有人,都在巴巴的等著季曉童的決定,可季曉童,隻希望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她寧願一輩子都活在現在這般的絕望與不安中,也不願意,承受失去這其中任何一個人的痛苦。
“曉童,快點決定吧,再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不知打什麽時候,丁一諾已然接完了電話,從外麵又走了回來,不同於之前的沉默,這一次,她徑直都到了季曉童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聽到丁一諾的話,季曉童猛地回頭,看著她的眼神裏,全是憤恨,那種感覺,就像要把丁一諾吃了一般。
可丁一諾對於那眼神,隻是視而不見,而是不鹹不淡的開了口:“你恨陸子安麽?”
她的這句話,仿佛有魔力,季曉童的眼睛,瞬間就被這句話點燃。
“你恨他麽?他為了報仇,接近你,讓你一步一步愛上他,然後利用你的這份愛,一點一點的傷害你,你同他在一起的那五年,你是開心多一點,還是絕望多一些?五年他一腳把你踢開的時候,你心裏舒服麽?”丁一諾看著季曉童眼裏的那絲光,接著說了下去。
她的話鋒直指陸子安個季曉童帶來的所有傷害,一字一句,都在提醒著季曉童,陸子安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伴隨著那不鹹不淡的語氣,過去的那一幕幕瞬間在腦海裏升騰了起來。
自己的父親因為蕭冉的詭計而死,自己的母親,因為接受不了父親驟然離世的消息而突發疾病,到現在還臥床不起,自己的一雙兒女,因為陸子安,一個還沒出世便已經夭折,還有一個,現在正躺在手術室裏,生死不明。
明明是這麽一個可惡的男人,可為什麽自己,在麵對著和他的生離死別時這麽慌張呢?
明明已經五年了,季曉童已然數不清這五年中她說服過自己多少次,要忘了那個男人,要恨那個男人,可為什麽,就算是時至今日她依舊對那個男人有著戀戀不舍。
“所以,既然你恨他,那還要為他糾結什麽?”看著季曉童表幻莫測的表情,丁一諾瞅準時機,再補上一句話。
既然陸子安的願望犧牲自己,讓季曉童和季康生好好活下去,那自己就一定要幫助他。
“所以季曉童,你到底是愛他,還是恨他?”這樣想著,丁一諾的眼睛直視著季曉童,語氣裏是疑問,但更多的,帶著的,是一種質問。
“不,不,他是我的仇人,我不可以愛他,我不可以。”丁一諾的話刺溜一下鑽到季曉童的耳朵裏,季曉童有些驚恐的後退了兩步,一瞬間把自己對於陸子安的愛全部推翻。
丁一諾說的在理,麵對那個親手毀了自己一切的男人,她怎麽可以心軟?
“如果陸子安活著,季康生死了,那接下來的日子裏,你會原諒他麽?你還能再麵對他麽?”丁一諾的話總是在最適合的時候,運用最恰當的語氣,一下子戳到人的心裏。
“不,不,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不會,永遠不會!”再沒了之前的猶豫不決,季曉童猛地反應過來。
“那就有答案了,簽吧,季康生能活下來,子安也算是贖了罪。”仿佛完成了一個重要的任務,丁一諾鬆了口氣。
“好,我簽!”想到兒子之前那蒼白而虛弱的麵孔,季曉童很了很心,在季康生的病危通知書上簽下了名字,同時簽下了關於心髒移植的家屬同意書。
季曉童簽名兒的時候,隻覺得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但最終,她還是簽完了字,用那簡短的三個字,決定了,兩個人的人生。
拿到了家屬的同意書,那兩個醫生和護士幾乎是同時鬆了口氣,拿著各自的東西,匆匆走進了病房。
看著醫生走進病房的那一刻,季曉童隻覺得自己的醒猛地一痛,有一處地方,似乎倏的就空了。
空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了。
希望沒有了,絕望沒有了,沒有喜怒哀樂,沒有了酸甜苦辣,明明已經做下了大概是最正確的決定,可為什麽,感覺這麽難受呢?不是已經說好不愛了麽?那怎麽還會痛?
季曉童的手不由得撫上心口,靈魂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她仿佛行屍走肉一般,就這麽木然站在走廊上,看著兩個病房裏,來回穿梭的醫生,卻仿佛活在另一個世界,對什麽都充耳不聞。
“啪!”不知是過了多久,外麵的天都已經亮了起來,手術室的上方,手術中的燈猛地暗了。
病房裏,渾身插滿管子的季康生被推了出來,心髒移植手術很成功,此刻他雖然臉色蒼白,可看起來,神色卻還平靜。
也就在這個時候,鄰著的那個手術室的門也被打開,一個被白色床單蒙著頭的人,從裏麵被推了出來。
那是陸子安,正被醫生推著,要送到醫院的太平間。
在看到那白色的床單的一瞬,季曉童的身子滯了一下,剛剛看到季康生的那種喜悅瞬間被衝散,一種難以言表的悲傷從心底升了起來。
“子安!”她一個沒忍住,一個健步衝到了那病床旁,眼淚,刷的,便流了下來。
剛剛簽字的手,她的感覺還沒有那麽強烈,畢竟已經五年不見,畢竟她已經說服了自己不再愛他,可當看到那被白布掩蓋著的身體的時候,她隻覺心,破碎了。
那一瞬間,有一種天昏地暗的感覺。
“子安,子安……”她抑製不住的不停的呼喚著他的名字,一聲一聲,聲聲椎心泣血。
當他還好好的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感受不到他對自己的重要,可當生離死別一下子就那麽血淋淋的擺在眼前的時候,她才猛地醒悟過來。
原來他一直在心裏,從未遠去,那種愛戀,從還是孩提時的相遇,一直持續到現在,十五年,一直不曾變過。
原來她一直那麽愛他,原來她真的不能失去她,這一刻,季曉童後悔了,可事情卻已經成了定局。
“女士,逝者已逝請您節哀,死者為大,我們現在要把他送到太平間,請您理解。”看著季曉童死死的扒在病**,醫生有些不忍的開了口。
說著,兩個護士便默契的走過來,把季曉童從病**,扒了下來。
“不,不,不……”看著那被蒙著白布的身影越來越遠,就仿佛十五年前,那個少年的身影越來越遠,季曉童看著,心痛欲裂,一時難以接受,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世界,都暗了……
三日後,S市中心醫院的太平間裏——
得到了有關醫生的同意,季曉童的丁一諾的陪同下,來到了太平間,正式的,見陸子安最後一麵。
三日前的手術後,季曉童驟然昏倒,醒來後,因悲傷整整虛弱了三日,甚至連床都下不來,當她的身體恢複到能動的第一刻,她便趕到了這裏,生前不曾相見,生後,總要,見一麵。
太平間位於醫院的地下一層,最暗無天日,陰冷潮濕的地方,這是季曉童這輩子第一次來太平間,卻是來見最愛的人最後一麵。
因為提前通知了醫生,所以陸子安並沒有像其他過世的人一樣,被凍在冰櫃裏,而是提前,被安放在了一個小房間裏。
就如同那日被推出病房時的樣子,陸子安的身上蓋著白色的床單,隻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麵,看起來,他雙眼緊閉,麵容安詳,嘴角甚至還有微微的上翹,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幾乎與活人沒有什麽區別。
可這個躺著的人卻再不會醒來,再不會張口說話,再不會像從前一那般。
季曉童看著那張臉,眼淚不由自主的往下流。
這是她曾經拚盡了全力去愛的人,也是她這五年內恨毒了的人,是曾經給她那麽多回憶的人,是陪她哭過笑過的人。
可他現在,隻是躺在這裏,就像是十五年前,那場車禍後,他也是那般,毫無生氣的躺在**,對她撕心裂肺的叫喊聲不理不睬。
那時她以為他死了,以為他走了,那偏偏他卻一直活著,在不經意間闖入了她的生活,重新給了她驚喜和希望。
可時間就像給他們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十五年前的場景在一棵仿佛重現,仿佛她還是那個曾經病床前的姑娘,而他是那個躺在**的少年。
但是,那個少年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醒來,她的世界,那個少年,永遠的離開了。
從這一刻起,那一切,都是過去了,他躺在在陰冷灰暗的地方,再沒有辦法睜開眼睛。
“子安。”季曉童深吸一口氣,胡亂抹掉那些眼淚,手一動,想把路在陸子安身上的白布扯下來,最後一次,她想好好的看看他。
“別,他的心髒,被……所以,別看了,最後一麵,讓他在你心裏,留個完美的印象。”可是季曉童的舉動卻被丁一諾打斷了下來。
聽到丁一諾的話,季曉童的手瞬間便停在了空中,握成了拳頭。
是啊,她說的沒錯,在自己授權下,醫生從陸子安的胸腔裏取出了那顆還在跳動著的心髒,放到了季康生的心口,所以此時的陸子安,已經沒有了心,那他的胸口,一定是一片空白吧,那一定,不好看,他怎麽會讓她看到那麽落魄的他,從前的陸子安,最注意自己的儀表了。
可是啊,再沒了那個鮮活的陸子安了,再沒了,那個曾經西裝革履的紳士般的男人了,這一次,他真的走了,永遠的走了,再回不來了。
“子安,子安……”麵對著這樣的事實,那種沉悶的壓抑和絕望如潮水般湧來,季曉童拉著那已然冰涼的手,隻覺得心空曠的難受,那種悲傷,就好像被挖掉的是她的心一般。
失去的那一瞬才體會到那種重要,她好想說她後悔了,可這一切已經發生了。
她的一個簽名,決定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命運,父親的心髒此刻跳動在兒子的胸腔,將要陪伴著母親,去照顧她餘下的生活,這算不算,是另一種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