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定今生

第一百一十章 名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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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著絕妙的伏手,一枰經典的名局,所有的期望,所有的質疑,還有無數高傲的輕蔑與不屑,都在這一局看似平淡卻又讓人為之神奪的棋局中戛然而止!

就在韓國人為之神傷,中國人為之雀躍的時候,木森與李正選卻在對局室裏進行了長時間的複盤。此刻的語言已經不再重要,韓語也罷,中文也好,在棋盤上,這黑白二色的棋子便是倆人最好的交流工具。

直到天色完全的黑沉,倆人才從對局室裏走出來,臨分手時,倆人又久久的握手相視,交錯的眼光中,有惺惺的相惜,也有彼此的心折。

惜別了李正選之後,木森發現竹田早已站在了自己的身後,而老人此時投向他的眼光中有著無盡的欣慰。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在你的身上會有奇跡發生,而你真的沒有讓我失望。”竹田靜靜的說道。

“如果這真的算是奇跡的話,我想那是因為遇上了師兄您。”木森感激的說道。

“不,不,改變你命運的人有很多,而這其中最重要的一個人就是你自己,知道嗎?除了你自己,沒有人可以真正的改變你。”竹田感慨的說道。

頓了一頓,竹田又說:“棋由心生,你今天的表現很好,圍棋本就是講究平衡的藝術,而就平衡兩個字而言,你是我見到的做的最好的棋手。”

木森輕輕的笑了笑,說道:“今天的這盤棋是我到目前為止下的最為滿意的一盤棋,雖然最後的結果是我贏了,但是我想即便是我輸了這盤棋,我也不會有什麽遺憾。今天的對局看上去是很平淡,但是隻有我自己知道,在這種平淡的後麵,我究竟看到了什麽,又究竟領悟到了什麽。”

竹田點了點頭,看著木森身後人群,笑道:“好了,我不耽誤你了,屬於你的歡樂正在你的身後等著你呢!”

勝利者總是要接受他應有的歡呼,和竹田道別後,木森被早已經等候多時的記者們團團的圍住。而當他帶著疲倦的神色從記者們的包圍中走出來的時候,迎接他的則是中方代表團所有的人員。

沒有人說話,一切都是靜悄悄的,而當木森走到他們中間的時候,驀然,一陣如狂風暴雨般的掌聲在他的耳邊久久的激**。

木森吃驚了,隨即他又感動了。

在接受了大家的祝賀後,木森忽然吃驚的發現,自己並沒有人群中見到李理。

“錢主任,李理他人去哪兒了?”木森拉住錢立,低聲的問道。

錢立皺了皺眉,說道:“剛才他接了個電話,然後就一個人匆匆的跑了出去,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上了哪兒。”

木森心中有些疑惑,他知道,在所有的人當中,隻有李理是最盼望著自己能贏下這盤棋的,為此,他不惜放下自己的公司,推遲自己的婚禮,跟著自己千裏迢迢的來到日本。而當自己贏下這盤可能是最為重要的棋局時,自己卻沒能見到他那張熟悉的笑臉和聽到他那誇張的語調。

“小木啊,慶祝酒會已經安排好了,咱們先過去吧。”黃會長走過來笑吟吟的說道。

“你們先去吧,我去找一找大理。”木森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李理突然的消失,讓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很清楚,在這樣的時刻裏,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李理是決不會放棄在第一時間裏向自己祝賀的。

“好吧,酒會就在這家酒店的三樓,呆會兒你和小李自己來吧。”黃會長囑咐了木森幾句之後,便和眾人一起興高采烈的走了。

出了酒店後,木森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線索去尋找李理。

“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木森掏出香煙點上,同時在心中焦慮的問著。

就在木森站在酒店的門口開始抽第三隻煙的時候,李理終於是匆匆的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你去哪兒了?”看到李理,木森終於是鬆了口氣。

李理的神色卻是滿臉的黯然,他的嘴角**幾下,勉強的露出一絲笑容:“都結束了嗎?祝賀你啊,三兒。”

木森皺了皺眉,問道:“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李理沉吟了片刻,說道:“是啊,公司有了點麻煩事情,我必須得先趕回去。”

木森急忙問道:“很要緊嗎?”

李理點了點頭,說道:“算是吧,我剛才就是去訂機票的,恰好夜裏就有一班。”

木森吃驚的問道:“今晚就走?”

李理忽然笑了起來,說道:“三兒,你別為我擔心,事情雖然很緊急,但是隻要我一回去,就什麽問題都解決了,你別忘了,在棋上,你是天才,而在商業上,我也算得上是一個天才。”

木森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好,我也不問你什麽了,我知道,在這方麵我幫不上你的忙,而且我也相信你自己能夠處理好的。這樣吧,咱們先去吃飯,然後我送你去機場。”

李理搖頭道:“來不及了,機場離這還有一段路程,而且我還得回酒店去收拾收拾,說完這幾句話,我就得走了。”

木森苦笑道:“本來還打算今晚和你好好喝一杯的,卻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李理的臉色一暗,忽然拍了拍木森的肩膀,沉聲道:“三兒,答應我一件事,後天開始的三番棋決賽,你一定要用心的下,這期間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都要竭盡全力的爭取最後的勝利,一定不要放棄。”

木森皺了皺眉,問道:“不管發生什麽事情?究竟有什麽事情會發生呢?”

李理愣了一愣,隨即解釋道:“我——我隻是打個比方而已。”

木森緊緊的盯著李理,說道:“大理,你一定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是不是?”

李理勉強的笑了笑,說道:“從小到大我有什麽事情瞞過你嗎?放心吧,沒事的。”

木森仍然是有些不放心,張口正欲追問下去,卻被李理打斷了話頭,李理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說道:“對了三兒,這封信是歌磐在我臨來日本前交給我的,她讓我在你的比賽全部結束後交給你,現在看來這個任務我是完不成了。”

李理將信交到了木森的手中,又說:“雖然完成不了歌磐交給我的任務,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在比賽結束後再看這封信,我想,歌磐這樣交代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木森點了點頭,將信小心翼翼的放入了口袋裏。

“好了”李理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我該走了,三兒,接下來就看你的了,記住了,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夜色中,李理匆匆的走了,他那張惶而又急速奔出去的身影讓木森感到萬般的疑惑,而那種不祥的預感又再次的在他的心中漸漸升騰。

木森呆呆的站了片刻,忽然,他想到了什麽,隨即便用最快的速度衝進了酒店。

在黃會長困惑的眼神中,木森向她要來了秦思思的電話號碼。

酒店外,木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撥通了秦思思的電話,而當秦思思帶著疲倦和無助的聲音通過話筒傳來時,木森的心猛然向下一沉。

“是你嗎?三兒,大理他回來了嗎?”秦思思急切的問道,聽到木森的聲音,秦思思似乎是振作了一些。

“是的,是的,大理動身了,是今天晚上的航班,你別著急,現在你把事情的經過再向我說一遍好嗎?”木森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一點。

“大理他沒告訴你嗎?”秦思思顯然是有了些疑惑。

“不,不,我隻是想知道的詳細一點。”微微的猶豫了片刻,木森如是的說道。

電話裏,秦思思忽然哭出聲來:“歌磐——歌磐她到現在還在醫院裏昏迷著,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那該死的刹車——該死的刹車——醫生說——醫生說——”

隨著秦思思斷斷續續的哭泣聲,木森的眼前一黑,他的身體向前踉蹌了幾步,險險的就一頭栽了下去。

用力的握緊了手中的電話,木森努力的保持著身體的平衡,他顫著聲音問道:“思思,你現在別激動,好嗎?你告訴我,醫生究竟是怎麽說的?”

秦思思帶著哭音說道:“醫生說她雖然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可能要過兩三天,甚至是一個星期才能完全的蘇醒過來。你知道嗎?三兒,看著躺在**的歌磐,我真的好怕她就這樣一直的睡下去,再也——再也醒不過來了,我真的是好怕啊——”秦思思說到這裏終於是抑製不住自己,重又哭聲來。

“不會的,不會的,決不會是這樣的。”木森死死的咬住嘴唇,在心底大聲的嘶吼著。

“你知道嗎?歌磐在昏迷的時候還一直‘三哥,三哥’的叫著你,醫生說,這是個好現象,否則的話,他真的是不敢確定歌磐會不會變成植物人。”

木森此時的心情再也不是疼痛兩個字就可以形容的,那是一種絕望!那是一種恐懼!而當這樣的絕望和恐懼混著周圍無邊的夜色沉沉的向他壓來時,木森的內心幾乎完全的崩潰。

“不!,我不能就這樣的崩潰,歌磐還在等著我,是的,她還在等著我!我決不能讓她再等下去了,決不能!”

“告訴我,車禍是怎麽發生的?”從無法言表的情緒中清醒過來後,木森無力的問道。

“這幾天她一直在市區內找房子,說是用來辦圍棋道場的,今天早上出去的時候,她還跟我說房子已經有了眉目,就等著你從日本回來,好給你一個驚喜,誰知道——誰知道——”

“傻丫頭,傻丫頭,你這又是何苦呢?你這樣做,又讓我如何來承受呢?”木森喃喃的念著,終於,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任憑心中無盡的痛楚和悔恨化為淚水奪眶而出。

“思思,在我沒回來之前,幫我辦一件事情好嗎?”木森說道。

“你說吧,我會盡力去幫你辦的。”電話中,秦思思仍然是輕輕的抽泣著。

木森抹去臉上的淚水,靜靜的說道:“你幫我每天早晨送一束花給歌磐,記住了,是玫瑰花,最紅最紅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