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纷杂的脚步声很快就传了过来。
大夫人吓了一跳,赶紧让家丁把板子放下,自己也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鬓边,看到院门黄色的身影过来,立刻带头跪了下去。
江言清趴在凳子上,惊魂未定的摸了把头上的汗。
初雪慌忙拿过江言清搭在屏风上的外衫,手忙脚乱的帮他穿衣服。
刚把一个胳膊套进袖子里,门外的声音传了过来。
“弟媳,朕给你带了罗继斋的点心来。”果然是“楚公子”欢快的声音。
初雪忙跪了下去,然后拉了拉愣在原地的江言清。
江言清拽着没来得及套进去的另外一只衣袖,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膝盖也有点软。但是他从小到大,还没有跪过活人,实在是有点跪不下去。
大夫人看到皇上的态度,顿时心里也在打鼓,忙柔声道:“妾身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身后的家丁仆人跟着高呼万岁。
皇上苍瑾钰有趣的看着衣衫不整的江言清,眼中满是调侃,你怎么不跪?
苍瑾钰身后的楚承戟看到院子里的长凳和明显慌乱放下的板子,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脸上的疤痕让他看起来阴郁可怖。
初雪见状,忙瑟瑟发抖的解释道:“皇上,我家公子脚上的伤还没好,刚才又受了惊吓,没来得及接驾,请皇上恕罪。”
别看初雪是个小丫头,慌张之下竟然力气十足,一把将江言清拽得跪了下来。
江言清被赶鸭子上架,只好硬着头皮道:“请皇上恕罪。”
“快递来吧。”苍瑾钰上前把江言清扶起来。
一直被无视的大夫人低着头不敢言语,只能继续跪着。
“这衣服怎么都不穿好?走,咱们进屋说话。”苍瑾钰带着江言清进屋。
楚承戟脚步没动,站在原地看着大夫人,冰冷的目光几乎凝为实质。
大夫人硬着头皮道:“王爷。”
楚承戟踹了一脚那木凳,冷声问:“这是在做什么?”
木凳哐当一声翻倒,大夫人的心也跟着抖了抖。她定了定神:“回王爷话,三公子坏了府里的规矩,方才、方才正在执行家法。”
楚承戟扫了那四个壮硕家丁几眼:“他坏了什么规矩?”
“他、他偷了府里的东西。”大夫人咬咬牙,实话实话。
“原来对儿子动家法,是不需要侯爷出面的,这侯府的规矩,还真是不一样啊。”楚承戟在大夫人面前来回走了几步,身上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大夫人头低得不能再低:“今日侯爷有事,妾身为菽禾母亲,代为管教。”
楚承戟冷哼一声。
母亲?大户人家庶出的儿女都要称呼父亲的正妻为母亲,然后正妻到底担不担得这一声母亲,可就不好说了。
楚承戟不是好脾气的人,然而今天皇帝在这里,不是他出头的时候,他讥道:“本王竟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侯爷都不来接圣驾?”
大夫人一听,忙叫了身边的家丁:“快去叫侯爷过来!”
外面气氛紧张,屋里的氛围却十分温馨。
苍瑾钰见江言清站着,招呼他道:“不必在乎那些虚礼,快过来坐。”
初雪扶着江言清坐下了。
苍瑾钰一点都没有皇帝架子,又年轻,看起来就像是和江言清大小一起长起来的玩伴一般,亲切热情的拉着他,把手里的包裹打开。
“这是朕才买来的罗继斋的点心,他们家新改良的口味,你尝尝。”
对方太过热情,江言清推却不过,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点心香甜的味道瞬间在嘴里化开。
苍瑾钰看着他的表情,兴奋道:“好吃吧!”
说着,他也拿起一块就要放进嘴里。一旁的大将军忽然重重的“咳”了一声,苍瑾钰悻悻的又把点心放下了。
江言清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两个人。
什么情况?大将军这是不许皇帝吃东西?
这东西有毒?
难道就因为他偷了聘礼,就要被他们毒死?
江言清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起来,在苍瑾钰热切的注视下,嘴里的点心顿时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外面传来一群人嘈杂的声音,英武侯的声音穿透进来:“臣参见王爷。这……”
英武侯看到院子里倒了的木凳和散乱一地的木板,顿时高声喝道:“菽禾!你又怎么冲撞王爷了!”
江言清嘴角抽了抽,下意识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
苍瑾钰看了眼身边的大将军楚谋。
楚谋起身出了房门,外面立刻安静了。
片刻后,英武侯带着大夫人和几个家丁,进了房间,跪倒一地。
“臣不知皇上驾临,未能及时接驾,望皇上恕罪。”英武侯伏在地上磕头。
苍瑾钰收起了方才对江言清的热情,表情严肃起来。
“朕听说,楚王爷给你们家的聘礼,丢了件东西?”
大夫人立刻磕头道:“皇上圣明,菽禾性格顽劣,平日里也屡次犯错,都是妾身管教不严,才会闯下今日大祸。皇上仁慈,将军仁慈,看在菽禾还是待嫁之身的份上,从轻处罚吧。”
楚承戟冷哼一声:“仅凭你一面之词,就说言清偷了聘礼,你可有证据?”
大夫人又道:“妾身不敢胡说,午后我和家中的其他两位夫人一起去库房,发现库房有一根绳子从房梁上悬下来。我和两位夫人立刻清点东西,发现少了聘礼中的两件玉器。”
“哦?是什么绳子,拿来给朕看看。”苍瑾钰道。
江言清骤然抬眼看向皇帝。他当着皇上的面把那御赐的镯子给当了,还是皇上带的路。现在又装模做样的彻查,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不想让王爷娶他这个男妃吗?可是刚刚一口一个弟媳明明叫得那么亲热。
等等,他要嫁的是王爷楚承戟,怎么皇上会叫他弟媳?没记错的话,这王爷是异姓王,难道是和皇帝拜把子了?
江言清脑子里一片浆糊,目光在楚承戟和皇帝身上来回扫过。
一旁的大将军楚谋不悦的咳了一声。
这一声吸引了江言清的目光,他再看向楚谋,忽然发现,楚谋和楚承戟的眉眼,似乎有几分相像。
英武侯也注意到了楚谋的不悦,立刻低声喝道:“菽禾!怎敢直视天子,快过来跪下!”
不等江言清动作,苍瑾钰道:“无妨,言清坐着吧。”
江言清的屁股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里,心安理得的看着英武侯吹胡子瞪眼的表情。
不一会儿,有丫鬟将手腕粗的床单拧成的绳子拿了进来。大夫人双手托着绳子举在头顶,“请皇上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