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言逸不知怎么地想起白可以前明媚的笑脸。
一双大眼睛清澈见底,仿佛没有什么烦恼,唯有在学习的时候才会抬起软软的小脸,充满期待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像是眼里只装得下他。
而那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他心里实在嫌恶得紧。
白可太单纯了,单纯到极致就是蠢,好在也省心不少,像对待一只小猫小狗一样,只需要付出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他满足。
盛言逸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花过心思,甚至在面对那张乖巧得令人心软的脸时心脏偶尔的异样也很快就能遮掩过去。
敷衍极了,也虚伪极了。
他记得有一次下班回家,刚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白可就站在玄关处等他,笑得腼腆又开心:“言逸哥哥,你回来啦。”
声音甜得不像话。
那是他第一件白可的情绪外泄得毫不掩饰,仿佛灰扑扑的天刚下过一场大雨,变得清澈透明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产生了一个荒诞的想法,就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
当这个想法涌现在脑海里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是他的恼怒。
他当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简直可笑至极。
后来怎么样了呢?他想起来了。
他在进家门不过十秒钟便转身离开,带着已被窥见内心的恼羞成怒。
被谁窥见了?不过是他自己而已,却让关心他的人又变回了那个自卑有胆怯的模样。
小可最像一只背着一只厚重保护壳的蜗牛,他在壳里看外面的世界,听外面的世界。
一切都小心翼翼的。
无法想象他那天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从壳里探出头,期待着与他的友好碰面。
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他恶魔般的手,将那那双触角拦腰折断,鲜血淋漓。
他走了,转身果断地离开。
没有看到他颤抖着缩回壳里的样子,肯定是又害怕又痛疼,却只能孤零零地在壳里舔舐伤口。
他罪该万死。
盛言逸的心像是在被人不停地用锤子猛砸,疼得他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会紧紧地抱住他,跟他说一句我爱你
……
“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儿呢,我要是你早就滚得远远的了,省得在这碍眼。”左离一点儿也不客气,话里句句带刺。
盛言逸回过神来,白可的笑脸和眼前呆滞的模样重叠。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盛言逸紧握的拳头狠狠颤抖,眼眶在一刹那变得通红。
不,还有机会!
他会给白可找最好的医生,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到时候他会给白可全部的爱护和爱意。
他知道白可很想有一个家,那他就会给他一个完整又温馨的家。
所以,还来得及,盛言逸眸光灼灼地盯着白可。
瞿宗鹤感觉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视线,迅速转过头来,一双眸子漆黑慑人。
“滚。”
“瞿宗鹤,既然你没有能力治好小可就把他交给我,我会让他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瞿宗鹤唇线绷紧,一张脸黑的吓人,仿佛山雨欲来的趋势。
左离噗嗤笑出声来。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对于小可为什么变成这样,被谁害的你是一句不提啊,怎么,想轻飘飘揭过去?”
盛言逸心脏皱缩,连唇色都白了几分。
“这是我和小可的私事,我欠他的会让他自己要回去。”
左离双手插进白大褂里,笑得讽刺,如针如刀:“私事?盛言逸,以前只觉得你虚伪,还没发现你有这种避重就轻的能力,好家伙,还有两幅面孔呢,你自己扪心问问小可会跟你跟你计较这种‘小事吗?’”
左离加重了小事两个字,意思很明显。
盛言逸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左离其实没有说错,就算他这么伤害小可,小可也不会要他道歉。
那么乖的一个宝贝,他怎么就弄丢了呢。
瞥见好友要吃人的样子,左离吓得一激灵,见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开始赶人。
“你不走我让人请你出去了,反正小可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见到你情况只会变得更糟,如果你真想他好的话,就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不可能。”想也没想盛言逸直接拒绝。
瞿宗鹤低头看了一眼,白可已经睡过去了,只是眉头紧锁,睡得十分不安稳。
瞿宗鹤像放下珍宝般轻手轻脚地把白可放到**,起身时气势瞬间大变。
盯着盛言逸的眼睛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盛言逸感觉到了,毫不示弱地迎回去。
“砰”地一声,瞿宗鹤一拳砸在盛言逸的脸颊上。
这一拳用了十成的力,他是照着盛言逸的太阳穴打的,目的性很明确,要不是盛言逸躲了一下,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的尸体。
瞿宗鹤的动作太快,盛言逸堪堪躲过致命一击,不过也受伤严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颧骨已经被打断。
盛言逸吐出一口猩热的鲜血,眼里只剩下癫狂,很快反击回去。
左离被好友那一拳吓得心脏骤停,那一瞬间他以为盛言逸真的要被打死了。
好在盛言逸躲了过去。
心像过山车一样刺激,左离看着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偏偏这时候保镖还要凑上去,眼看动静越来越大。
左离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白可,朝他们吼道:“要打出去打,别把小可吵醒了。”
两人动作一顿,随即转到门口。
左离跟着他们出去,快速把房门关上。
盛言逸此时已经被瞿宗鹤压在身下,瞿宗鹤一拳一拳地砸在盛言逸的脸上,手法嗜血狠厉。
盛言逸带来的保镖见状想要上前去帮忙,结果被瞿宗鹤的保镖拦住,甚至连左离也被拦在了外面。
看着盛言逸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眼睛半眯,左离心头一跳:“宗鹤,够了,难道你要把他打死吗?”
瞿宗鹤置若罔闻,想到他的宝贝受的苦,一下又一下地挥起拳头。
“啊!鹤儿快住手!”一声尖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瞿母原本是要来医院看望白可的,结果远远地就看到这边围了一大圈保镖,她心里正疑惑这么多保镖围在这边干嘛,没想到走近一看就看到他儿子在里面,身下还压着一个不知死活的人。
儿子还在一拳一拳打着身下的人,瞿母顾不得什么,还没走过去就已经开口出声阻止。
瞿宗鹤如同入了魔,手下动作不停。
“你们在看什么,难道要看少爷活生生把人打死吗?”瞿母见儿子不为所动,朝保镖呵斥道。
瞿宗鹤头也没抬,暴呵道:“都给我滚开。”
有了他的吩咐,保镖依旧直挺挺地站着,任由瞿母费力想要进去阻止也没有办法。
瞿母只能在外边干着急,她继续劝儿子:“你把他打死了小可怎么办?要是你进去了谁来照顾小可,更何况小可也不会希望你为了他而把自己关进牢里的,”
瞿宗鹤动作停了一下。
“鹤儿,为了你和小可的以后,不要再打了。”
再次听到熟悉的名字,瞿宗鹤的眼睛逐渐清明,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俯视着盛言逸。
大约五秒后才抬腿离开,经过瞿母旁边的时候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瞿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陌生的儿子,像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一样,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
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眼睛已经闭上的人,左离赶紧跑上去摸他的脖子上的脉搏。
瞿母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左离对瞿母点头,随即朝站在一边的保镖吩咐:“还有呼吸,快,把他抬进ICU。”
一阵忙碌过后,盛言逸躺进了重症监护室。
左离给他做完检查回到白可的病房,发现瞿母和徐伯都站在门外。
“怎么了伯母,你们怎么不进去坐着?”
瞿母用眼神示意左离看病房里面。
左离看进去,只见瞿宗鹤正站在病床前,一动不动地看着白可。
手背上的血滴滴答答往下流,他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
“他不让你们进去吗?”左离疑惑问道。
“我想要进去让他把手处理一下,刚打开门他就说让我们先不要进去,我听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好。”瞿母眉眼间是抹不开的忧愁。
“少爷的手必须得尽快包扎起来,小离你看能不能进去帮少爷先把手处理一下。”又要担心小可又要担心少爷,徐伯这几天看起来又老了许多。
瞿母也是这样,每天吃不好喝不好。
儿子变成这样既担心又无奈,她只能在心里祈祷,祈祷两个孩子都要好好的。
左离视线往下看着地上那一摊血,心头突突的,这血再这样流下去还得了。
“伯母徐伯你们不要太担心了,我进去给他把手处理一下。”跟他们说完,左离推开门走了进去。
“出去。”瞿宗鹤语气冰冷,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左离被房间里的低气压冻得打一哆嗦。
“等会儿就走等会儿就走,不过走之前得把你的手先处理一下。”左离可是带着徐伯和瞿母的期望来的,不能退缩。
瞿宗鹤没再说什么。
左离带着药箱过来,强迫他坐在凳子上,拿起他血肉模糊的手,眉头一皱。
“我先给你消个毒再包扎一下。”说完手脚麻利地处理起来。
瞿宗鹤的手伤得那么严重,可是在消毒的时候,左离却发现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