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四喜不在, 沈清河擔心留施喬兒獨自在家會令她感到太過無聊,便將人一起帶到了學堂中。本來是覺得閑暇時夫妻兩個還可以說說話玩笑幾句,結果大早上的, 孩子們讀書聲沒響幾句,黃鼠狼朱傳嗣那邊就頂著他那張笑眯眯的老好人麵孔, 一聲招呼不打殺過來拜年了。
沈清河這下無處遁形,隻好將拒絕的話徹底搬在台麵上, 明明白白地跟他說了個透。
城外的雪比城中融化得要晚, 走在小徑放眼四望, 可見周遭山巔雪白一片,不染纖塵, 竟如寥無人煙的世外桃源。
朱傳嗣悠悠轉身,望了一圈景色, 看輕霧環在半山腰, 仙人衣帶般脫俗飄逸, 目光繞啊繞,最後停在那貌不驚人的學堂上, 裏麵讀書聲朗朗,施家老三在最後排一身裹得嚴實,正以一種“奪夫之恨不共戴天”的眼神狠狠注視著他。
朱傳嗣抬手打了個招呼,童叟無欺的樣子。笑道:“傲雪淩霜是很好的, 但若有才能而無處施展, 豈不黃沙掩珠,分外可惜?”
沈清河聽著讀書聲,依舊油鹽不進道:“沈某覺得, 並不可惜。”
朱傳嗣急了, 好壞歹話說了個遍, 就差拿刀架人脖子上了,結果到現在還是不聽勸,幹脆一甩袖子轉身,恨鐵不成鋼道:“你說說你一個讀書人,怎麽能比目不識丁的老嫗還固執呢?赴東南剿匪有什麽不好?這是如今朝廷裏麵臨的第一等麻煩,隻要把這件差事辦好了,功名利祿這四樣要什麽沒有?四品以下的官位隨著你挑,這可比考狀元要來得劃算多了,你說說你在跟我倔些什麽?榮華富貴不好嗎?飛黃騰達不好嗎?”
沈清河也不跟他惱,依舊不疾不徐的樣子,對他緩緩開口說:“姐夫認為,為官者,幾分是在為百姓謀生,幾分是在為自己謀生?”
一句話把朱傳嗣問住了。
沈清河繼續說:“人這一生,精力十之八九,拋卻睡眠、飲食、奔波,所剩之時不過二三,這二三中若再去些繁瑣無用的交際,最後留下的,當真隻有那一分之間的空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