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鸞搖了搖團扇, 假裝沒聽到那句 ‘舅舅’,
“深夜困倦,口無遮攔, 說了句玩笑話。督帥不喜的話,我不說便是了。倒也不必時時刻刻擺出長輩身份訓話。”
裴顯的視線依舊盯著夜色庭院, 被驅趕出去的五六名宮人被集中看管,擠擠挨挨站在庭院中央。
他盯著那幾道高矮不一的背影, 聲線低沉,
“公主的玩笑話, 還好隻在內殿裏說,隻有身邊伺候的那幾人聽到。若公主能約束住她們, 今夜之事沒有一個字傳出去,臣倒也可以放過一馬, 不必全部格殺——”
薑鸞抬手把案上擱著的越瓷青茶盞砸在地上。
砰的清脆聲響起, 碎瓷散落滿地, 茶水潑濕了亮石地麵。
“早和你說過了,別把軍裏喊打喊殺的那套帶進我的臨風殿。殺雞儆猴的招式用多了沒意思, 心裏有火氣直接衝著我來。”
裴顯站在原地,右手已經按住劍鞘,拇指在木質劍鞘上緩慢摩挲。
殺意已起,戾氣沒那麽容易消解。
他的拇指在劍鞘處緩緩摩挲片刻, 思忖著, 點點頭。
“好,那就按公主的意思。”
“皇後娘娘親自過來臨風殿的那夜之後,裴某找來了宗法律令, 通讀過一遍。宗室女做錯了事, 雖然祖宗規矩, ‘刑責不上公主’,不允許動家法、打板子之類見血的責罰,但可以罰戒尺。”
薑鸞嗤地笑了。
她靠著羅漢床頭,好笑地攤開柔白的右手,直接往對麵遞過去,
“看得出是真惱火了。行,實在惱我的話,回稟了聖人,從宗正寺請來戒尺親自罰我吧。罰一遍戒尺,手打腫了,我也不必再早晚兩遍地抄佛經。你出氣,我省事。”
她興致勃勃地坐直了身,迭聲催促,“快去快去。我等不及要被罰戒尺了。”
裴顯:“……”
他思忖著,拇指緩緩鬆開劍柄,背手回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