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屏氣凝神寫完策論,擱下筆的時候不由長出了一口氣。
他用鎮紙上下壓著,晾著紙上的墨,心道:那法蘭西送上的石墨筆雖好,芯兒卻脆弱易斷,更是易被抹除,是不能長久之物。
與弘晝得了些新鮮玩意兒就愛擺出來不同,弘曆在阿哥所的住處,除了西洋鍾必備外,並沒什麽西洋物件。
唯一一個擺在多寶閣上的是一隻機械船。
弘曆的目光飄落在上頭,就走過去把它拿下來:這東西擺了好幾年,他都差點忘記了。
這是當年信妃娘娘送給他的生辰禮,是一隻法蘭西的機械船,放在水裏還能飄起來。當時弘曆喜歡,覺得極精巧,就沒裝匣,擱在圓明園的阿哥所擺了起來。
此時他叫門口的太監打了一盆水來,將機械船放在水裏,擰了機擴,見船在水上輕盈行駛了片刻。
之後弘曆抬手將水傾倒了,隻見那船沒了水,就不再動,隻呆呆停在盆底。
他便心道:無論多精巧的西洋船,隻要沒了水,也就是廢物了。
禁海之事,弘曆是極想推行做成的。一來,這是遵皇瑪法晚年的聖言,二來,也可就此打擊下肅毅伯府。
弘曆漸漸年長,每回想起貴妃的母家勢力都要心驚肉跳。
貴妃的阿瑪肅毅伯不必說,是一旗都統,也是如今工部領著實差的滿尚書。且他從前治河的時候,還跟十四爺有過不淺的交情,這回在木蘭圍場,弘曆是極想跟大勝歸朝的十四叔多往來走動的,誰料一直沒機緣,倒是聽聞十四叔還特意去見了一麵肅毅伯觀保。
除開肅毅伯本人,貴妃的祖父和二哥都在外事衙門也是弘曆極在意的事兒。
那地兒與京中宗親權貴家都來往不少——凡是有在京官員要回鄉探親或是外放上任的,都少不得走外事衙門的關係,從西洋商館處弄一批尖兒貨充作表禮,到了外頭,物以稀為貴很有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