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清晏一應仿的都是養心殿的建製,皇上各處親書了匾額,他素來見近臣都在東側的勤政親賢殿。
弘曆弘晝進門請安。
兩人原還想問候皇阿瑪舟車勞頓,然而表達孝心的話還沒起頭,皇上就直接開始收作業。
孝心沒有機會開口,兩人隻好袖中取出自己的文章上交。
弘曆弘晝越大,越覺出皇阿瑪跟阿瑪的區別來,在皇上跟前已經與旁的恭敬垂眸的臣子沒什麽分別,皇上在上頭閱卷,他們就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兒。
“朕細細瞧了,倒是用心。”
聽到皇上這句讚揚,弘曆心中一喜,就要上前答話,卻聽皇阿瑪道:“弘晝,你這回功課頗有進益。”
腳尖兒已經踏出去半步的弘曆大為窘迫。
他為兄長,皇上先誇弘晝,自然是覺得他的文章沒什麽可讚的。想起自己這想當然的往前一步,弘曆倒是希望這九州清晏的金磚裂開一道縫,讓他掉下去算了。
但大窘後就是疑惑,弘晝的文章不是請教了他寫的嗎?皇阿瑪怎麽隻誇弘晝的?
別說,皇上看弘晝這篇由吳襄指導完成的策論還真是頗有感觸:嚴格來說,弘晝的策論裏並沒有什麽出人意表鞭辟入裏的見解,但他另辟蹊徑梳理了先帝爺從年少到年老對西洋與海防的心態轉變,如同一麵鏡子照到皇上身上。
先帝爺壯年時,也是有威服四海的雄心壯誌的,不然不能頂著朝臣們的反對,硬要收回‘太彎島’。隻是老年後,專注於忌諱年長的皇子們,朝上為儲君位風波湧動,先帝爺隻怕是覺得累了,就隻願朝局安穩每日保證麵上的太平就夠了。
那時海上再有風波,不會再激起先帝的雄心,隻會讓他厭煩。既然禁海能夠換來太平清靜,那就禁。
自己要引以為戒。
因此弘晝這篇策論,雖於朝事上沒有什麽實用的諫言,但對皇上本人來說,卻是甚有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