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晏提燈在手,聽車中不時傳出的笑聲,手背上的那點灼痛便又輕了一點。
楚薑笑得迸了淚,良久方歇了,從琴幾下提出那壺冷茶,叫車夫停下車來。
方晏也跟著停下,剛要問話便見她掀開車簾,手裏提著壺,倚在車窗上嬌俏道:“晏師兄,手且伸來。”
她眼睛裏有一片晃眼的亮色,晃得他也神色愉悅。
“並不嚴重。”
話雖如此,他依舊將手伸了過去。
楚薑提著壺緩緩澆在他手背上,茶水淅淅瀝瀝滴落,暈在石板上。
“今日,虞巽卿罵我。”她以尋常聲氣道。
采采這才想,原來不是向太子告狀,是來這兒告狀了,卻跟著補充,“不一定是罵人,隻是他口中念念叨叨。”
方晏語氣放縱,“過幾日就能討回來了。”
楚薑笑眼望向他,“怎麽討?”
他本該要躲這笑的,但他並不忍心,隻是稍低了眉,“今夜虞氏會大亂,之後都不需我們出手了。”
她毫不疑他,“那虞巽卿是否會連官也做不成了?”
“會是,九娘若想看他落魄,之後我叫人日日盯著他,編成本子供你瞧。”
她專注地提著壺澆茶,望著他的手背,“不殺他嗎?”
杜衡的香氣直去他鼻尖,又鑽肺腑去,他別了眼,不敢再看她玉潤的柔荑,沉了聲道:“我不殺他,等他絕望自戕。”
茶壺裏的水已經澆完了,楚薑輕吹了吹他已經消紅的手背,令他血液裏暗湧起一股戰栗。
“我不聽他的落魄。”她將茶壺放下,抬眼問道:“好些沒有?”
“好多了。”
采采在車中咂舌,這便多謝也不說一聲了?
楚薑可不知她的心思,隻是覺得心思一片豁朗,今夜並無月明,可心似月明。
方晏的手還搭著她眼前,她輕聲問:“真好了嗎?”
他血液裏又激揚起興奮,卻是克製著神情,沉靜道:“當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