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煙浩, 岸生春草,兩岸平排樹影疏。
“折玉。”
他停下搖櫓的手,循聲望去。
陽光澄澈得綠葉翠蔓都似乎幾近透明的季節, 少女坐在船首,披著一襲芙蓉衣,染著幾分空翠, 漾在曲折水巷裏, 細碎流光落在她眼睛裏,宛如星河璀璨。
她轉過頭, 明亮的眼眸中倒映著眉目清朗的他。
“不知折玉……”
她微微頓了頓, 旋即羞澀抬眸:“可有心許之人?”
少女眼睫微顫, 像是被江南四月春風溫柔拂動。
青衣束發的小郎君眸光清亮, 望著她, 如水般的情緒全都漫出來。
“卿卿。”
他輕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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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雀無聲的室內, 水色流光遊移著漫進案幾之上。
這個問題在扶崖看來有些突兀,但是按捺不住心底那抹蠢蠢欲動的八卦之心。
然而,想起先前萬佛塔林內,第九十九層中靈鏡一閃而過的凡人少女——謝折玉的心魔,扶崖眉頭不自覺蹙起, 看向一側的少年。
他簡潔的玄色衣袍似是融入了昏暗光影中, 黑如點漆的眸子正冷淡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扶崖左手牽上一直在角落默不作聲的晚晚,悄無聲息地在門前站定, 卻又腳步微頓,隱隱有幾分猶豫。
他從未見過小師叔這般模樣,昔年常有人提起蘅玉道君, 皆言是沒心沒肺, 無心無情。
繼而, 少年轉頭望向窗前風中鈴響,沉冽如霜的眼眸中驀然間掠過說不出的神色,似是歡欣,又似冷鬱,帶著這種悲欣交集的神色,謝折玉闔眸,頓了頓,再度睜開。
“折玉已有家室。”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冷淡的嗓音中仿佛壓住了什麽翻湧而出的東西。
在扶崖所在的位置看過去,少年眸中冷涼,修長蒼白的手指緊緊握著懷中那縷破舊的荷包,好似如溺水之人,抓著最後一根救命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