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海深潮, 大夢冷冽。
“滋——滋——”
有窸窣聲響在耳畔,白發男人緊闔著眼,陷入昏沉, 渾然不覺。
他從深海中墜落,緩緩向下,手中依舊不忘那個幾近破碎成一團破布的桃粉。
法則之線冷冷地割裂開他身上每一處, 滲出的血絲消散於冥海中, 有幾處猙獰白骨森然可怖。
骨血消融間,他仍未睜眼。
眼前昏暗一片。
夢中又相逢, 魂牽夢繞的故人把他的衣角染成桃粉色, 她似笑非笑的模樣最是生動好看, 像心上一抹桃花, 有點明豔, 有點酣甜。
謝折玉指尖的血滴入白霧間, 詭異地與其融合在一起,冥海一片荒蕪,死寂如冰。
經年的事走馬燈似的瘋狂旋轉,深海戚戚。
他睜開眼,漆黑的眸一片平靜, 嘴唇帶著冰冷的白, 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那團碎布。
他的眼裏沉得像沒有分毫色彩的冥海,白衣雪發, 渾身是血。
良久。
男人忽而勾起唇,壓住眼底的澀意與潮意。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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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簷街角人頭攢動,鬧哄哄的人聲不絕於響。
茶肆的老板娘猶豫地駐足在樓梯拐角處, 小心翼翼地看著那個如雕像般靜默的白發男人。
他已在二樓窗閣處一個人待了許久。
謝折玉獨自坐在窗邊, 一壺茶水孤伶伶地擺在桌上, 卻是半分也沒動,壺口逸散出的白霧都逐漸消散在空中。
周圍卻是熱鬧極了,因著朝會,各色人馬都齊聚蓬萊,能聽見不遠處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在高談闊論,有投機者穿梭在大街小巷中,熙攘不絕。
唯有此處,像是與世隔絕般的一處風雪。
他身處蓬萊最為熱鬧繁華的地段正中心,身周卻是一片死寂。
如果說人間時的小郎君是溫暖和煦的三月春風,那玄天仙山的玄衣少年就像是一團燃於千層玄冰下的烈火。而今,飛升百年的他,隻是一汪深不見底死寂如沉的冰冷潭水,渾身上下隻剩下料峭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