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太拙劣的謊言。
都不用洪文帝說話,隻要極端悲慟中的陸繹風開口,謊言便會不攻自破,到時他的下場隻會更慘。
裴向雲全然沒心思再考慮這些了。
他又疼又混亂的頭腦中隻允許他想明白不要讓自己與江懿扯上關係,於是咬死了那句「不認識他」。
江懿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目光驟然淩厲地望向福玉澤垂下的那隻寬大的袖袍上。
洪文帝終於開口道:“夠了……”
福玉澤最後看了一眼裴向雲,若無其事地慢慢直起身,笑著向洪文帝行了一禮,可眼中卻分明沒有半分敬重:“咱家也是太心急著要將功補過,還請陛下原諒則個。”
“這人方才在殿中救了朕的命,現下朕看著也確乎有情有義。”
洪文帝意味深長地看了江懿一眼:“隻是人命關天,尤其還與風兒有關,朕也不能憑一己之言斷定他無罪。先押下去關在天牢裏,待仵作驗明屍首後再做定奪。”
他說完,轉身看向身後的文武百官:“天色也晚,眾愛卿回去歇息吧。”
官員們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眼下表麵上倒是恭恭敬敬地服身行禮,繼而三三兩兩地散了。
禦林軍交錯在一起的那兩柄長戟錚鳴,押著裴向雲從地上站起來,一邊的人給他戴上了手鐐。
江懿瞥見狼崽子頸後被刀戟劃出的長長一道血痕,抬眸撞上裴向雲那雙眼。
狼崽子的眸子很亮,複雜的情愫摻雜在一起,讓人看不分明。
他心上漏跳半拍,動了動唇,似要囑咐裴向雲什麽,卻見自己那學生猛地將頭扭了過去,再也不看自己一眼。
陸繹風踉蹌著向梅晏然的屍體跑去,方才在百官麵前隱忍多時,終究還是「噗通」一聲跪在了雪地中。
他顫著手拂去少媚眼間結著的冰碴,觸手皆是一片沒有生氣的冰涼,驀地彎了腰,壓抑著唇齒間溢出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