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的落葉打著旋兒,落在石桌上和我的腳邊。
我停了筆抬頭望,風漸起,漫天黃葉飄落,輕輕緩緩落覆在我為孩子抄的《地藏經》上。
小桃從屋裏出來,給我披上披風說:小姐,進去試試嫁衣吧。
自孩子沒了後,我常常覺得手涼腳涼,身體不勝從前了。
這兩套嫁衣是前幾日安王送來的,一套上繡的是牡丹暗紋,另一套繡的是鳳凰。
我隻是個庶女,卑賤且不貞,同他弟弟不清不楚,孩子死的時候,髒汙的血還染了他一身。
我不明白我對他有什麽利用價值。
他來送嫁衣的時候,我問他,以後需要我為他做什麽?
他眼睛裏流露出些許迷茫和不解,好像在說,他擁有無上的權勢和地位,他能需要我做什麽?
我又問,那娶我是覺得我可憐嗎?
他搖了搖頭:世上比你可憐的人有很多。
我不解:那究竟是為什麽呢?我不貞不潔,還失去過一個孩子,娶我難免辱沒了門楣。
他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茶,反問:你以為呢?
我不知道。
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一生的榮辱命運都係在男人身上,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有自立自強的機會和條件。你曾給自己取名為明珠,大抵是不願意做淤泥裏的荷花。明珠蒙塵難免使人惋惜。
我不信他的鬼話,哪有人會無緣無故那麽好心,但是我不怕,人生已經差勁成這樣呢,再差還能差到哪兒呢?
從回憶裏抽離,我在兩套嫁衣前躊躇了許久,最終選了那套繡著牡丹花圖案的嫁衣。
小桃提著嫁衣幫我穿上,摸著我的背給我整理衣服,忽又哽咽著說:小姐,今日午膳可得多用些,吃飽了才有力氣抄經。
她繞到我身前為我理了理衣領,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般湧了出來,嗓音抖得不像話:這嫁衣是安王爺命尚服局的人加急趕製的,用的都是極好的料子,安王爺這麽上心,以後日子會越來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