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斷通訊後, 穆君桐一個人坐了很久,久到身子都僵硬了。
一個出色的謊言家,必定是對自己的謊話有幾分相信的。她看著夕陽投入屋內, 恍惚間以為這是一個尋常的日暮時分, 她和秦玦真的會有平靜的未來。
她腦子一片混亂,唯有利用他的信念格外清晰。雖然她認為這份信念荒謬又可笑,可這是她現在唯一想做的事了。
好像這樣做了,一切都能結束。秦玦淪為暴君、被時空局刺殺的命運結束,她背負的詛咒的命運結束,一切都連成了環, 都能迎來圓滿的終結。
秦玦同樣怔鬆。
他始終認為這是一個不真實的幻境, 太過於美好,以至於他不斷拷問自己:秦玦,你這樣的人配得到這樣的生活嗎?
不管配不配,他確實能夠得到。
他走到長殿上,明明是荒蕪的冬日,石磚縫隙裏似乎長出了細密青草, 彰顯著春日的來臨。
他太高興了, 越走越快, 身後的宦官完全跟不上他。
玄色袍角飄揚,他胸腔充滿了喜悅,想要與人分享, 但又舍不得分享。他太高興了,世界上的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恨意、殺意、天下……這些他曾經斤斤計較的事情, 如今都成了無足輕重的小事, 他連他外翁都不想殺了。
甚至是皇帝這個身份, 他都不想要了。
這個想法從腦海閃過,他一個激靈,立馬清醒過來。不行,不可以,他必須要成為那個配得的明君,才能持續不斷地得到她的“愛”。對了,他們還有女兒,他要成為一個讓人自豪的父親。
他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身體裏好像長出了結實的血肉,世間沒有任何事可以勾動挑起他的情緒了。
有人上前詢問該如何處置郢候,秦玦愣了一下,蹙起了眉頭。
其實早該處置的,一拖再拖,身邊人都看不下去了。
他想了想,連那個老東西的臉都回憶不起來了,明明幾日前還想著怎麽將他剝皮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