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建康城被籠在淡淡的金光裏,城中四處懸掛的白幡陸續被撤了下來,街巷上的百姓也換下了素服。
昨日大行皇帝的棺槨已經遷去皇陵下葬,國喪已滿整月,宮中下令除服撤幡,已賀新帝即位。
一架馬車低調地從台城【1】不遠處的崔家後門駛出,迎著斜陽暮色緩緩向西行。
紅萼掀開簾子看向天邊,被一陣寒風吹得渾身一顫,急急忙忙縮了腦袋回去。
原來這漫天堆積著陰雲,隻是日落處豁開了一個口子,夕照透過厚密的雲翳探出來光影來,刺目的金光早已冷卻,直愣愣地裹住了整座建康城。
冬日的江麵上淡霧迷蒙,若是從鍾山頂上向下望,城裏城外,一明一暗。
盧嬤嬤正笑眯眯地收拾起懷裏的小包袱,睨了一眼紅萼,嗬斥道,“做什麽一驚一乍!你這冒冒失失的毛病到底什麽時候能夠改過來?”
紅萼搓著手往旁邊躲,盧嬤嬤這嗓門沒得吼破她的耳朵。
“我看外頭變了天,可是奇著呢,像是人常說的祥瑞之兆。”
盧嬤嬤略抬了抬眼,輕哼了一聲,“你懂什麽叫祥瑞?”
紅萼抿了抿唇,低聲道,“奴婢不懂什麽叫祥瑞,隻知道如今新帝登基,淮陰王攝政,咱們終於從豫章回了建康,這便是一大喜事。”
說罷,紅萼瞥了一眼盧嬤嬤懷裏的包袱,囁嚅道,“阿嬤,如今五娘子做回了攝政王妃,我們究竟何時能回崔家做事?”
紅萼與盧嬤嬤原本是崔氏大房的仆婢,隻因三年前被指陪嫁給嫁給宗室淮陰王李承璟的崔氏女,才離開了崔家。
盧嬤嬤皺了皺眉,她何嚐不想回到崔氏,隻是想起崔氏大夫人的囑托,隻能安撫紅萼,“你既是從崔氏出來的,大夫人自然會放你回去,隻是眼下,”她頓了頓,許是在崔氏那樣的士族門第效忠了一輩子,也覺得這件事有些難以啟齒,並非那麽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