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州軍軍營外的山頂上, 有一塊巨石,平整光滑,是一塊天然石台, 蕭璃坐在石台上,腳在半空懸著, 低頭看著遠處山下軍營裏的火光。
“霍畢,此次陣亡的將士共一十四人。”兩人已在這裏坐了很久, 蕭璃才又開口說話,“什麽時候才會習以為常?”蕭璃側過頭, 看向霍畢, 問:“一百人時, 還是一千人時,又或者, 要死一萬人時才可當作尋常事看待?”
“蕭璃。”霍畢加重了聲音,看著蕭璃說:“昨日還與你一同放聲大笑的同袍戰友明日便戰死沙場, 死生兩隔, 這是無論經曆多少次,都無法當作尋常看待的事。”
蕭璃抬眼,看向霍畢肅然的臉, 半晌,才聲音艱澀開口:“真的嗎?”
“真的。”霍畢重重點頭,然後說:“心中難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為將者, 你當銘記這個滋味, 但卻不可被它所擊倒, 因它而猶疑。”
“你說得倒是簡單。”蕭璃低聲道。
“蕭璃, 我在北境送走了無數一同操練過的兄弟,送走了十數我應當叫一聲叔伯的將領,送走了我的……父親。”
聽到霍畢說起父親,蕭璃的身子仿佛僵住了,好半晌,她才開口問:“我一直不敢問,當年……當年,師父去前,是何境況。”蕭璃低著頭,讓人隻能聽得見她的聲音,卻看不見她的表情。
“你記憶中的他是何模樣?”霍畢不答反問。
“我記憶中啊……”蕭璃恍惚,一邊回憶,一邊低聲說著:“教我習武時總是好嚴肅,還會拿個小竹條打我胳膊。可我若是好好地把功課做完,師父又會給我好吃的牛乳糖,裏麵有炒得很香很脆的米。他還總是跟父皇頂嘴,但最後又說不過父皇,說不過了就賭氣用輕功飛走……還從來不好好修胡須,說那樣才最顯男子氣概。”蕭璃說著,便仿佛又重新看到了當年那一幕幕,嘴角不由得帶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