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十五年,仲夏六月。
適逢望日,月滿中天。
聖人在曲江南麵的紫雲樓開宴賞月,時值亥時一刻,傍水的台榭仍是燈火通明,絲竹管弦之音不絕。
今夜應邀赴宴的人,除了朝中重臣,更多的,還是適齡的世家子弟、新科進士。
席間賓客如雲,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正當酒酣耳熱之際。
然,高坐上位的聖人卻是目光清明,全無醉意。他笑看了一圈底下的人,低聲問身邊的宦官桓頌:“桓頌你說說,這裏邊,有沒有配得上初沅的?”
昭陽公主李妧,小字初沅,出身正統,玉葉金柯——
其母是清河崔氏正房嫡女,豔冠後宮的當今皇後;其兄是聖人唯一的嫡子,天資粹美,文武雙全,是最有資格繼承大統的人。
她不僅身份尊貴,而且還隨了帝後的好相貌,冰為肌,玉為骨,仙姿佚貌,其色傾城。
此等身份,此等姿容,自該是眾星捧月,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而帝後對她的嬌縱偏寵,也顯然是宮中罕見的獨一份兒。
藩國進獻的稀世珍寶,四方入貢的奇服秘玩,時興的珠翠釵鈿、綺羅錦緞……那都是得了吩咐,要頭先送到昭陽公主宮中的。
再瞧瞧眼前這繁盛的夜宴,名為賞月,實際也是天子為了給她擇婿,大費周章開設的宴會。
帝後對她,那可真謂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偏寵到了一定的地步。
可饒是如此,旁人亦不敢道半句不是,說帝後有失偏頗。
因為帝後對她的寵愛,分明還帶著疼惜和補償的意思。
昭陽公主出世那年,新朝始立,社稷動**。
佞臣宋頤擁兵自重,意圖謀反,於是他留守京中身懷六甲的夫人,便成為今上手中唯一的人質,被接入了宮中軟禁。巧的是,彼時的皇後也有了喜脈,而且就隻比宋夫人小了一個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