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心中有千般的不情,萬般的不願,但到了最後,初沅還是不得不麵對現實,在三日後坐上了浮夢苑後門,前來接她的馬車。
臨行前,柳三娘來送了她最後一程。
柳三娘抬頭看著,那曼簾挑起,明淨車窗後的絕美臉龐,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怎麽說,這都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姑娘,朝夕相處了十五載。她看著她,從牙牙學語,到名動揚州。
到了如今,又要親自送她離開,眼睜睜看她一去不複返。
說舍得,那是假的。
但若要她柳三娘真心實意、毫無芥蒂地依依相送,那顯然,也不太可能。
柳三娘隔著馬車,和她對望了許久,終是在這三天的僵持中率先敗下陣來,軟和了態度。
她的語氣似歎似勸:“初沅,這是三娘能教你的,最後一門課。”
聞言,初沅稍有訝異,但還是一如既往地,擺出了好學的姿態,垂首柔聲道:“但聽三娘教誨。”
“你記住了,”柳三娘眼珠不錯地盯著她,生怕她有片刻的出神,肅容沉聲道,“這世間的真情,從來都隻是一時的,比如瓊羽對你,更比如……今日帶走你的這位恩客。他現在有多疼惜你,或許往後,便會有多厭棄你。你要知道,任何人對你的好,那隻是因為你有利可圖。你真正能相信的,靠得住的,就隻有你自己。”
一聽她提起瓊羽,初沅便沒忍住恍了下神,記起陳康太當日的欺辱緊逼,記起七裏港深水的冰冷窒息,也記起了那晚,走到窮途末路的絕望。
她蝶翼似的睫羽悲切輕顫,良久,終是落寞低聲道:“……多謝三娘教誨,初沅都記住了。”
怎麽可能記不住?
這是她切身體會過的事情,不是嗎?
她黯然失神,柳三娘又何嚐不是落空的悵惘?
看時間不早了,柳三娘收起別離時的傷感,擺了擺手,道:“好了,該走了……等你到了那邊以後,這浮夢苑的一切於你而言,便也真的是浮生一夢了!但今後,不論你身在何處,你都要謹記自己的身份,記得,你是從浮夢苑走出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