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聖人夜不能寐,踩著滿地的月色,徘徊於樹影斑駁的庭院中。末了, 他到底是勉強定住心神,在闃寂無聲的夜空下, 落下一聲歎息:“桓頌, 隨我走一趟,去皇後的宮殿罷。”
“可要提前去知會一聲?”桓頌問道。
聖人擺手,歎道:“罷了, 直接過去就是。”
他並未禦輦, 而是和桓頌漫步於廊道,不緊不慢地走向皇後的宮殿。
好在他們到時, 崔皇後還沒來得及安歇。
得知聖人到訪,她也顧不上儀容了, 忙是上前迎接, “不知陛下深夜駕臨,還請陛下恕臣妾失儀。”
因著將要就寢,眼下她隻穿了一身雪緞寢衣,長發披散, 愈發顯得她眉間的氣質溫柔嫻靜。
再加上這些年以來,她一直都在持齋念佛,倒是比他記憶中的, 要多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
聖人一言不發地打量著她, 一時間, 總覺得眼前這位相識二十餘年的發妻, 讓他感覺熟悉, 而又陌生。
瞬息的恍惚以後, 他回過神,出聲免去她的禮。依華DJ
崔皇後起身,安靜地陪著他往裏屋走去。
聖人也不兜圈子,撩起衣擺坐定於紫檀嵌琺琅寶座,看著旁邊為他沏茶的崔皇後,問道:“朕記得從前,你身邊有個徐嬤嬤,茶藝精湛,怎麽後來,就不見她蹤影了呢?”
茶湯自壺口汩汩道出,逸散茶香縷縷。
直至杯盞中的茶水過半,崔皇後這才放下手裏的紫砂茶壺,轉而端起那個白釉內青花小茶碗,遞給聖人。
她唇畔的笑意溫婉,可那雙和初沅極為相似、剔透若琉璃的清眸中,卻是慣常的古井無波,尋不見半點情緒。
聞言,她平靜地陳述道:“陛下說的是徐蘭?也許時間過得太久,陛下忘記了。十八年前,我懷著阿妧的時候,她辦事不利,不慎挑錯香料,險些害得臣妾小產,於是從那之後,臣妾便將她驅逐出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