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玄往常情緒都平淡若水, 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甚少有這般失控的時刻。算上夜裏的那次,今日他已是第二次對她落淚了, 仿佛真的想讓她留下。
溫初弦卻隻覺得可笑。
他骨子裏是涼薄的,誰也改變不了。
她居高臨下站在他身前,一根一根摳開他纏繞在自己腰間的手指, 使的力氣很大,把他冷白的指根掰得充血漲紅。
她說,“不好。”
十指連心, 謝靈玄的手被她這樣無情扭開,一顆心似已灰之木, 有什麽東西重重墜了下去。
求之不得,原是這般滋味。
他頹然向後一仰, 微微冷笑,也不再主動懇求於她。
“那你就不要怪我。”
情蠱的催動力比想象中要烈得多, 即便兩個無愛之人也會難舍難分,更何況他們並非對彼此全無感覺。
“你休想,我會保持清醒的。”
溫初弦擰著眉頭,極力壓製情蠱對自己的控製。
他淡淡說, “你不會。”
溫初弦額頭汗水涔涔,厲聲喊樂桃, 想討一盆冰水她泡進去。
雖說還不是數九隆冬,但天氣也轉涼了。活人泡在冰水裏,根本經受不住, 但這是溫初弦能想到讓自己保持清醒的唯一辦法了。
屋外的樂桃置若罔聞, 根本聽不見她的吩咐, 或許不是聽不見, 而是不聽。這些丫鬟仆人真正的主子是謝靈玄,後者既不讓她們動,誰就不敢動一下。
溫初弦雖空有一腔悲怨,卻拿謝靈玄並無任何實質性的辦法。他早就把一切都算計得嚴詞合縫,步步路皆被堵死,此刻的她如被鎖在一個四壁漆黑的匣子裏,唯一活路就是向他屈服。
兩人曾結發為夫妻,三生石上注姻婚。兩人曾是人間最稱羨的伉儷眷屬,才子佳人。
一朝姻緣碎,山崩地裂,離恨重疊,斷送流年。
兩人走不到白頭了。
兆尹府巍峨的銅門之前,登聞鼓被人重重敲響,雄渾厚重的鼓聲打破長安城漫長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