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沉煙, 蘇紈瞅了眼皺起的青紗帳,徑直走向珠簾,薄唇緩緩動一動:“醒了?”
“你在騙他。”
青紗帳裏的人早已坐起來, 烏發如緞子般柔亮, 傾瀉而下, 勾勒出略顯薄弱的肩線。
“我沒騙他,”
蘇紈用食指挑開玻璃珠子,臉龐沉靜,未挑起絲毫波瀾, “當日我離開南華道,便沒想過再回去。”
他剛剛那些話不僅是說給沉煙聽的,更是說給徐清翊聽的。
徐清翊恨原主入骨,從他不顧南華道內訌傳聞,在趙餘涯麵前刻意與自己交手開始, 他就料到這人已暗地裏為自己設了一個局。
他以這幅畫作餌, 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相信那些鬼話,也算給自己鋪一條後路——如果他放棄爭奪掌門之位,離開南華道, 最終會如徐清翊所願嗎?
“賀長老必不允此事。”
說這話時, 青紗帳裏坐著的男子眼珠漸漸黯淡, 纏紗布的手死死絞住錦被,像是要使勁握住好不容易落在手心的一兩縷碎月。
“賀長老?”
蘇紈沒想到他會把這個老家夥搬出來,賀景老兒對他是挺好的,他大概是唯一一個不希望自己離開南華道的人。
但就憑那根桃木杖又能奈他何?
他閑來無趣,用手背拂打一排珠簾, 不緊不慢道:“我要是想走, 沒人能攔得住。”
“我能。”
徐清翊緩緩抬眸, 幽深的眼睛銳利而冰冷,眼角泛著血紅,臉上卻晦暗無光,枯敗如死灰。
這家夥隻想讓他死,連他自願退一步都不肯。
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蘇紈自嘲地笑了笑,滿不在乎地轉身,屈腿坐在書案處:“你也不能。”
帳裏漏進一兩點燭光,依偎在荼白的衫袍上,男子彎著細長的頸,青絲緊貼玉色,黑白相映,無意生豔。
“你也不能。”
這四個字像螞蟻似的啃咬著他的心,耳邊充斥著沉重的心跳聲,萬千思緒混亂翻騰,他不知突然湧起的這陣跼蹐不安從何處而來,它們積壓在心底無法消解,令他生出無數個陰鬱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