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明未明,鹿鳴居零星地點著幾個燈。謝玹醉醺醺的,搖晃著身形掀簾而出,被車夫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下了車。
檀夏已然在等。
其實她是極不情願的……半夜三更不好好休憩,偏要隨著那風流浪**的秦家家主出門去喝酒,而後又要興師動眾地讓一眾下人在此幹等著,教人費心勞力的。
這麽會折騰人,不愧是出身謝氏皇家。
檀夏心中帶著那麽一絲不滿,迎上前去。
她親自送走車夫,又打點好諸多交際事宜,正要接著去伺候那位祖宗,回頭一看,便見他正靜靜負手立在一旁,也不知望向了虛空的哪一處。
眼中清明如許,亦不見半分醉意。
不知為何,與那雙眼一對視,檀夏心中的不滿便不翼而飛了:“殿下……”
“下去歇息吧。”謝玹回過神來,碧色的眼因院內的燈火染上一絲不具名的溫柔,“我不需要你們服侍。”
他神情淡淡,教人看不出喜怒,又身攜濃重的酒氣,與平日沉寂溫良的外表大相徑庭。
門在眾人麵前闔上,一幹人等麵麵相覷。
檀夏身為親侍丫鬟,又是從宮裏跟著出來的,自然不可能真的置之不理。她揮手讓其他人散去,自己端上煨好的蓮子羹敲門進了殿。
殿內的桌前點著一盞燈。
謝玹已褪下外衣,隻堪堪將其搭在雙肩處,一手提筆一手鋪紙,正俯首寫著什麽。
檀夏不敢打擾,隻將蓮子羹放置一旁,卻不經意一瞥,看見了紙上的字。
字跡娟秀卻有筆鋒,但凡識得一些書法常識的都能看出,前者讓人感覺如沐春風,後者又如同更換了落筆者似的,一筆一劃都透露出書寫之人銳利的鋒芒。
檀夏不免多瞧了兩眼,心中犯了嘀咕。
這兩種截然不同書寫的風格,如何能出現在一個人的筆下?
隻見紙麵上寫著:“佛在舍衛國,隻樹給孤獨園,佛便告比丘,有九輩九因緣,命未盡便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