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被霜色染盡,李縉拿寬大的袖袍遮住臉,仰頭喝了今夜的第三杯茶。活了好幾十年,他頭一回感受到什麽叫做如坐針氈。
為保證這位李大人的安危,那群被打得東倒西歪的家丁們頑強地站了起來,與另一群不可言說的“私兵”們,一同守在窗外,繼續保護李縉。為避免視線受阻,三人落座之前,家丁們“體貼”地留了一扇窗。
絲絲寒風順著窗縫溜進屋內,李縉將手攏進袖中取暖。他垂著眼,心中想著事,臉上除了思索之外,還有一絲微妙的尷尬。
因為與他麵對麵的二人,正在情意綿綿地互訴衷腸。
“冷嗎?”他聽見鳳九淵低聲問道。
謝玹點點頭,又搖搖頭:“還好。”
“別硬撐,實在冷就把手給我,我幫你暖暖。”
鳳九淵說話本就溫聲細語,所以才給人一種好拿捏的感覺。如今他和著涼風一字一句吐露出的話,像一記又一記綿軟的拳砸到李縉的腦中。
砸得他愈發如芒在背。
謝玹笑了笑,果真將手遞過去:“你想怎樣暖?”
鳳九淵頓了頓,耳後泛起一絲紅:“十三殿下……”
李縉:“……”
若說演戲,那鳳九淵未免演得也太像了。
李縉自認為識人很準。李景揚曾說,鳳九淵如他父親鳳易一般,隻知道守著北疆那丁點地方,不敢冒進,亦不敢為鳳家謀求一些什麽。所以李景揚打算借李冉冉敬酒之由,讓李家與鳳家站在同一根繩子上時,他並未多加阻攔。
但那時李縉其實覺得不然,他認為鳳九淵定然藏著更深,更廣的心思。由李冉冉試探,興許還真的能試探一二。
豈料鳳九淵並不拒絕那杯酒。
而眼下看見這幅情景,他便開始自省,難道,真的是他看錯了?
謝玹的手冰涼如鐵,肉眼可見的,指尖不見一絲血色,抬起手時,好像能就地如仙人一般羽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