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陵

第79章 【第一更】“哥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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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千陵仿佛没有听明白江里的话。

他还没有从梦魇的余悸里走出来, 呼吸起伏,目光很茫然地看着江里。

房间里开着柔软的阅读灯,他们能清楚看见彼此的眼睛。

盛千陵靠在床头, 抬起眼睫, 静静地与一脸泪水的江里对视。

他理解不了江里的意思,嗓音沙哑至极地开口:“你在说什么?”

江里的心理防线全然坍塌,意识几近崩溃。

晚餐时陈树木告诉他盛千陵独自在广东寻他一年的时候, 他就悔恨得不知所措, 恨自己任性又无情,只顾自己逃避,却根本没有管盛千陵的感受。

尤其听说盛千陵大病一场时,他就更加痛恨自己的狠心与绝情。

他不敢去想那场病具体有多重,不敢追问是不是危及生命,怕问了,便从此生活在后悔与绝望的噩梦里,不能自救。

现在,与盛千陵同处一室,看盛千陵如此淡定地面对困扰多时的梦魇症, 他才惊觉这些日子自己的退让与冷漠有多可恨。

是他把盛千陵害成这样的。

盛千陵并没有做错过什么,反而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可是他却把盛千陵推到了如此绝望的地步。

难怪陈树木恨他。

换作他自己,也想给自己几巴掌。

江里凑近一些,手臂贴上盛千陵, 很轻很轻地说:“陵哥, 别吃那个药了, 好不好?我做你的药。”

他抓过盛千陵手, 往自己臀部挪, 让它们贴到一起, 继续说:“对不起,陵哥,都是我的错……”

抚上江里的臀,盛千陵的手很明显僵了几秒。

好像失而复得一件珍贵的宝物,连抚摸的勇气都没有。

他就那么挨着,一动不动,睁着虚弱的双眼看着江里。

好像思索了很久,反应了很久,才明白过来江里的意思。

盛千陵渐渐收回自己的手,低哑道:“江里,不需要你这样。”

“我在很努力的接受治疗,不需要你的同情。”

江里又冷又急,主动爬进盛千陵的被子里,与他的身体贴到一起,想将自己身体的温热传递过去,目光一瞬也不离开。

他哽咽道:“陵哥,我没有同情你。是我想要,我嘴里全是苦的。陵哥,我——”

话没说完,江里的嘴唇猛地被盛千陵堵住了。

年少的时候,江里总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亲一亲盛千陵。盛千陵宠他,也就由着他闹。有时会起火,但最后都是舒坦又痛快的。

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抱得心碎,吻得绝望。

盛千陵闭着眼睛,虔诚又虚弱地亲江里,他才从梦魇中逃脱,像被大风吹远的蒲公英,找不到归处,四处飘**,终于落到江里怀抱里。

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江里跪坐在**,双臂搂着盛千陵,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来自唇上和心里的灼热。

凌晨的气温很低,万籁寂静,只剩下长江边高大建筑上的LED显示屏光彩闪耀。

月光从不足手掌宽的观景窗帘缝隙里落进来,轻轻萦绕在渐渐升了温的房间一隅。

江里有些失控,跪坐到膝盖发麻也懒得去管。

压抑了多年的爱慕与情愫,一点一点冲破心底的禁锢,毫无保留地通过紧密贴合的唇瓣,涌向盛千陵。

爱意从来都无法自控。

闭上嘴,闭上眼,不承认,不表达,不代表不存在了。

这一次,江里收起了少年莽撞,亲得十分小心。

他像捧着一件易碎的艺术品,生怕一不留神,就伤到了对方。

他听到耳边传来咚咚咚的心跳。

盛千陵缓慢地抬起头,好像身处一片未知的茫然里,闭着眼睛自言自语:“不要醒来……”

江里心里一惊,知道盛千陵陷入了现实与梦境的混乱里,把自己当成了幻觉。

他太熟悉这种感受了。

因为他也曾无数次,被现实与梦境撕裂过。

江里忽然挣脱开盛千陵,与他分开一些。

盛千陵怀里一空,下意识地开口:“里里。”

江里把被子一掀,光脚跳下床,跑到门口玄关处,将房间内所有的灯全部打开,刺得自己都忍不住眯眼。

他设置了一下室内空调的温度,又光脚跑回来,爬到盛千陵**,与他面对面坐着,隔着半米远的距离,一字一字认真说:“盛千陵,你看清楚,你没有在做梦。”

明亮的灯光下,盛千陵面色发白,唇上留有刚才激吻时沾上的水痕。

他拧着眉看江里,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江里又爬近一些,拿干燥的手指去抚平盛千陵的眉心,轻软地说:“陵哥,你看着我,我是里里。”

盛千陵的眼睛突然变得通红,眼眶里泪光闪耀,难以置信似的,直直望着江里,嗓音轻颤道:“是我的金毛小狗吗?”

江里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他再次冲向盛千陵的怀里,情绪起伏:“是,是芭比娃娃的小狗。”

后半夜寒凉,可是两人都越来越热。

他们又吻到了一起,彼此呼吸交错,热意拂面。双手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上下轻抚,好像要把这些年缺失的拥抱一口气找回来。

伏在盛千陵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柠檬香气息,江里身体里沉睡多年的猴急骤然转醒。

他亲得不满足,微微仰起脸来,逼问道:“只接吻吗?”

盛千陵的四肢一点点热起来,全身都开始发烫。

房间光线好刺眼,却让他觉得十分安心。

他忽然用力,将江里压在身下,自己伸手去够双床中间的矮柜,声音低沉地说:“还要做别的。”

两个人都不再是当年青涩的少年,可这一次,比从前哪一次都青涩,都急切。

他们抱着彼此心底的空洞,急于寻找一点什么,填满自己,填满这空虚的六年时光。

当年的相遇相爱,或许来得并不是时候。

从6月1日到12月1日的短暂六个月,他们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恋爱时光,却足足花了六年,用无边无际的寂寞和痛苦来偿还。

一人饱受味觉障碍之苦,尝遍人生冷暖与酸涩。

一人在绝望里强迫自己向上走,站在高处忍受梦魇折磨。

人生歧路雪满山,千里江陵一日还。

结束的时候,天光拂晓。

晨间稀薄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与室内没有关闭和灯光相映成辉。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但还是能听到遥远模糊的轮船汽笛声。偶尔能听到车轮驶过时的共震,还有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间烟火。

江里双手遮面,潮红铺了满脸。

他全身松软,嘴上愤愤不平:“盛千陵,你是不是有病。”

盛千陵就在他身后,紧紧抱着他削瘦的身体,哑着嗓子答:“嗯,有病。”

在一个真正有心理疾病的人面前,问对方是不是有病,并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可是江里根本顾不了这么多。

……

他如今这么骂盛千陵,盛千陵又像当年那样回复,让他陷入一种时空变幻的错觉里。

好像今年并不是2021年,他们所处之处,也不是晴江假日酒店,而是回到了2014年,温馨而柔软的汉江景苑里。

仿佛这六年多并不存在,他们依然亲密无间,从不曾分开。

见江里久没说话,盛千陵伸手把他翻过来,靠进自己怀里。

翻身的时候,江里压到臀部,疼得长「嘶」一声,开口就要说话。

结果盛千陵抢先打断他:“不许提到别的人,可以说x我,或者被我x。”

江里:“……”

连盛千陵这种高冷精英竟然都会讲骚话了。

他们都想到了第一次之后,江里的口无遮拦。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虽然多年不见,他们好像变了好多,可是抱到一起了才发现,两个人都还是当年的样子,分毫不差。

江里往盛千陵怀里贴了贴,隔着他温热**的胸膛,故意问:“我的臀还好看么。”

盛千陵把手轻轻往下移,边移边说:“好看,我最喜欢里里的臀了。”

江里冷哼一声,不屑地说:“你记得老在卓哥那儿打球的那个老徐吗,还一起吃过饭的。”

盛千陵不知道江里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人,还是答:“记得。”

江里更是不爽,因喊了一晚上而嘶哑的嗓音里透着嘲讽:“他想当江陵第一臀,呵。”

老徐并没有说过这话,多是旁人多次揶揄打趣而已。

但江里才不管这些。

盛千陵听得一愣,低低地笑了。

原来江里说的是这个。

盛千陵将江里搂得更紧一些,软软地在他耳边开口:“那我没注意过,也没看过,我只看你。”

江里这才高兴了。

一夜纵欲,又都没睡,两个人都有些疲惫。

但谁也不想动,连澡都懒得去洗,非要这么抱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江里困意袭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翻动一下身子,找了个侧躺且不疼的姿势,埋进盛千陵怀里睡了。

可盛千陵却睡不着。

他低头注视着江里白皙的脸,俊俏的眉眼,薄润的红唇,还有脖颈上暧昧的红痕,目光一寸寸描摹,像怎么也看不够。

江里好像感知到了盛千陵的目光,抬起一只手,闭着眼睛往盛千陵脸上一摸,模模糊糊喊他:“哥哥,睡了……”

“……”

作者有话说:

删减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