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陵

第80章 【第二更】很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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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个小时以后, 江里先醒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在盛千陵怀里闷头靠了一会儿,用力猛吸盛千陵身上的气息, 才恋恋不舍想下床。

刚一动, 腰就被盛千陵紧紧抱住了。

身旁的男人嗓音低迷:“要去哪儿?”

江里见盛千陵醒了,不那么蹑手蹑脚了,用力坐起来一点儿, 说:“去上厕所, 还得洗个澡。”

“唔……”盛千陵的手不肯放,生怕一放手,江里又成了泡影。

江里内急,不得不低头亲了盛千陵一口,哄道:“我很快就回来,你再睡一会儿。”

盛千陵不情不愿松开手,闭着眼睛说:“那你不要关灯,帘子也不要拉。”

“好。”

患有梦魇症的人畏黑,从惊恐中醒来时,如果见到四周黑漆漆一片, 会愈发加重心中的恐惧,所以盛千陵习惯性留一线光亮。

江里心疼地看了盛千陵几秒,转身去了浴室。

十几分钟以后,他收拾好自己, 从浴室走出来。

酒店的布拖鞋很滑, 他费力地走了几步, 身上某处又酸又疼。没有办法, 他只好去另一张**拿过自己的手机, 又回到盛千陵**。

几乎是刚一靠近, 就又被盛千陵抱住了。

盛千陵也已经清醒过来,他睁开眼,凑到江里**的肩头闻了一口,低低地说:“里里好香。”

江里腰上裹着一条浴巾,回到盛千陵的薄被里。两人都靠坐着,盛千陵把江里拉进怀里。

两人赤身相贴,亲密又自然。

江里点开手机,看到陈树木清早上发了消息过来。

陈树木:“要出门就告诉我,我给你们俩当司机,随时有空。”

江里指尖落在对话框上,扬起脸看一眼盛千陵,轻声问:“陵哥,今天还去黄鹤楼么。”

盛千陵凑近一点,就着江里的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

他想了想,答:“今天不去,今天要去一下医院。”

江里的心微微一沉,没有追问,只点头道:“好。”

两个人静静抱了一会儿,江里看手机,盛千陵就看江里。

看着看着,气温又升了一些,江里感觉盛千陵的身体又热起来。

江里本就不知飨足,又菜又爱玩,疼也不知收敛。

他感觉到盛千陵的异样,无比自然地问:“陵哥,你还有力气吗。”

盛千陵把江里手中的手机一抽,扔到矮几上,翻个身把江里一压,呼吸灼热道:“你躺好就行。”

……

这一次不久,前后加起来不到一个小时,但两人都十分尽兴。

盛千陵气喘吁吁,但十分满足地将江里搂在怀里,手指一下一下抚过他白皙俊美的脸庞。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问:“里里,你尝不出味道多久了。”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江里没想再隐瞒,他说:“应该四年多了。”

盛千陵追问:“吃那么多糖,牙齿又坏过么。”

江里摇摇头,答:“没有,当年牙齿补得很好,没再疼过。”

两人又安静下来,各自沉思。

“你呢,”江里把脸枕在盛千陵颈间,呼出的热气飘在他皮肤上,“梦魇多久了。”

盛千陵不太想说,摸摸江里的脸,想蒙混过关。

江里察觉到,抬眸看盛千陵,又道:“陵哥,对我说实话。”

盛千陵只好说:“从你要跟我分手就开始了,那时候一直觉得你是开玩笑的,就是跟我闹一闹脾气。”

江里听得心脏刺痛,浑身上下的毛孔都痛。

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却因为他而伤得最深。

他问:“经常这样吗。”

他是指被梦魇缠住,影响身心和睡眠。

盛千陵缓缓摇头,答:“也不是。不会影响我打比赛,平常梦魇也少,但会在几个关键的时间点犯病。”

“什么是关键的时间点?”

“每年的4月1日,6月1日,7月16日,12月1日。”

这是对他们来说具有特殊意义的几个日子。

他们在2014年4月1日第一次外出打比赛,在6月1日盛千陵生日时正式在一起,在7月16日江里生日时初次交付彼此,然后在那一年的12月1日分手。

每一天都是记忆大海里的亮眼海石,只要回望,就永远横亘在那里。

无法风化,潮水也冲不走。

所以,在2021年4月1日凌晨,梦魇如约来犯。

江里忍过一阵抽痛,声音很低地说:“陵哥,对不起。”

盛千陵眼眸微敛,手指细细地在江里脸上滑过,摇摇头,没有说话。

满室的灯还亮着,顶灯廊前灯浴室灯阅读灯射灯,一起散发着暖白色的光。

借由窗帘中间那道缝隙往外看,天气明媚,能见半片舒展的流云。

盛千陵低头亲了亲江里的脸,掀开被子起身,说:“起来吧,先去吃饭,再去医院。”

汉口有两家全国闻名的医院,分别是同济和协和。江里以为盛千陵是要去看看自己的梦魇症,没再多问,也跟着起床了。

身上还是有点酸痛,但能克服。

早午饭还是在酒店餐厅吃的。

江里对食物没有了当年的兴致,随便拿了几样方便下咽的,坐在角落里开吃。

盛千陵坐在他对面,速度很慢地吃了一份鸡汁粥,目光不停地落在江里身上。

江里以前很珍惜美食,遇上自己喜欢的食物,就会兴高采烈,满脸都堆起满足的笑意。

一碗蛋酒就能让他高兴一整天,两份小龙虾就可以让他手舞足蹈恨不得通宵练球。

可是现在,再高级再昂贵的食材都不能激起他脸上的半点涟漪了。

吃完饭,盛千陵和江里走出酒店,分别戴上了口罩。

这座城市的人们已经习惯了戴口罩,也正好能为盛千陵减少一些麻烦。

酒店外的停车区域,陈树木正背靠车门站着,安静地等待江里和盛千陵出来。

他双手环抱胸前,百无聊耐东张西望,再回头看向门口时,只见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并排走出来。

左边的更高一些,身高逼近一米九,一身周正的白衬衣配黑西装裤,清冷气质浑然天成。

右边的穿着随意,一件白色圆领内衬,外搭一件浅灰色短袖衬衫,配一条宽松的黑色运动裤,看起来少年感满满。

很般配。

他想。

江里和盛千陵,天生就适合走在一起。

眼见江里抬眸,陈树木很快挥手:“里哥,这边!”

江里愣了一下,快步走过来,问:“大树,你怎么在这儿?”

陈树木说:“我听说你们要去医院,我刚好有个亲戚在协和上班,提前帮忙挂了号,现在带你们过去。”

江里点点头,没作多想,和盛千陵一起上车。

陈树木开着一辆武汉大街小巷常见的东风标致,稳稳地将车驶入车流里。

江里透过窗户往外看,看到很多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他虽然常来武汉进货,但更多的是去远离市区的汉口北赵阿姨那儿,很少再来原先住过的地方。

六年时间,中心城区变化很大,地铁站随处可见,沿江大道一带房子拆了重建,冒出一批不知名的高楼。

江里问:“大树,集贤巷子还在么。”

陈树木从后视看了江里一眼,说:“早拆完了,那一片搞了个大商场,就在凯德广场对面。原来的乐福广场没有了,现在叫隆太广场,搞得蛮繁华。”

“那——”

乐福广场没有了,他想问一下时光台球还在不在。

可是刚起了个头,又把这个问题咽回去了。

盛千陵坐在一边,猜在江里要问什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江里好像挺抗拒去景苑,也不愿意提起潘登。就连他们当年恋爱时常驻的时光台球,也不愿意提起了。

江里不说,盛千陵也不追问。

来日方长,总还有机会慢慢说。

车子驶入解放大道,路过中山公园,开进协和医院的大门。

陈树木降下车窗,给盛千陵指了一下路,告诉他们看诊的楼层,然后自己去找位置停车。

盛千陵和江里一起往医院门诊大楼走,穿过人群,来到导医台取就诊卡。

取完卡就直接上了耳鼻喉科诊室,在候诊室里安静等待。

江里有点意外,看了看排号通报显示屏,不明白梦魇症为什么要看耳鼻喉科。

但是没等多久,他就知道了。

因为,那块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是:492号江里。

江里:“……”

很快轮到江里,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好再推托,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盛千陵进去找医生。

宽敞的诊疗室里,盛千陵把江里的就诊卡递过去,介绍了一下江里味觉障碍的一些情况。

医生仔细听完,开始询问江里的病情史,例如有没有头颈部创伤、肿瘤和病毒感染之类。

江里全都摇头。

医生又说:“有没有食物过敏史?”

江里答:“没有,但是我天生不喜欢吃酸味和苦味,只不过四年多以前,就只能尝出这两种味道了。”

医生注意到时间点,追问:“味觉发生变化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医生的意思还是在问有没有遇上过车祸或者灼口之类的,好来判断病人的患病来源。

江里却忽然有些紧张,默默抬头看一眼盛千陵,眼神央求盛千陵回避。

可对方目光坚韧,无声地表达了拒绝。

江里只好说:“四年前,我的——我分手两年的恋人,拿到了一项竞技类比赛的大奖。”

盛千陵目光顿时一跳。

四年前,盛千陵参加了斯诺克亚洲青年锦标赛,拿下冠军,正式拿到职业选手资格。

但他没有想到,这会成为刺激江里味觉障碍的原因。

医生有点疑惑,又问:“你在现扬吗?”

江里心虚不已,整个人都有些颤抖,声若蚊蚋:“没,我当时没钱去新加坡。”

那是分手以后,盛千陵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斯诺克世青赛不算大型赛事,体育频道都不会转播。江里在头条推送里看到部分片段,得知盛千陵将会参赛,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在微博头条和视频APP里东拼西凑,看完了所有盛千陵参赛的部分。

他还记得盛千陵举起冠军奖杯的那天,他躲在宿舍里偷偷哭了一场。

第二天早上,他买了一杯冰绿豆沙,尝一口,变成了苦的,还以为自己错买成了苦瓜汁。

从那以后,盛千陵出镜的时候越来越多,记者采访,媒体报导,加入国家队,出战英锦赛,拿下温布利大师赛冠军,初次进入世锦赛决赛,站得越来越高,走得越来越远。

而江里的嘴里,也就越来越苦。

诊疗到最后,医生给出了定论:“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精神科,根据所有检查报告来看,你的味觉障碍不存在病理性原因和外界干扰。”

言下之意完全是心理作用引起。

从门诊楼出来,江里一直低着头,不愿意看盛千陵。

他怕盛千陵追问他那六年里的事情,怕他强行把自己难堪的过去摆上台面来讨论。

可是盛千陵什么也没有问。

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转角,盛千陵伸手把江里搂进怀里,轻轻抱着他,不带任何**,满是心疼地说:“里里,你受苦了。”

作者有话说:

8.30二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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