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燈火闌珊, 一片如墨的夜色下,薛京獨自坐在車輦中閉目養神。
他一身緋色圓領寬袖官服,戴著雙翅縐紗帽,須發花白, 眉目間隱隱透出一派閑適。多年身處高位, 早就養出了他一身的驕矜, 即便是坐在馬車上,後背虛虛倚著車壁, 也是昂首揚眉,自矜而又傲慢。
馬車微微顛簸, 帶起他肩頭晃**。薛京不禁輕蹙眉頭,麵露不悅。
他抬起寬袖,從中伸出那隻養尊處優的手,輕輕叩響車壁。
“怎麽連個馬車都駕不好,我還從來不知, 長安街上有這般顛簸。”
馬車正在這會兒拐過巷口, 而就在此刻, 車輦驟然停下。
薛京朝前一個趔趄,差點跌落了座位。
若說方才隻是不滿, 這會兒便是怒上心頭。
他猛然掀開車簾, 正欲發作問責, 就見馬車下一人撲通一聲跪倒在他麵前。
“大人,我有負您的囑托……那位夫人, 那位夫人,被人劫走了。”
薛京愣了一瞬, 隨即變了臉色, 他傾身向前, 麵上是遏製不住的怒氣。
“你你你!你,說什麽?”
跪倒在薛京麵前的,是他府上最為得力的管事,平時便長袖善舞,將家宅內外打理的一片井井有條。便是覺得方管事能堪大用,薛京才著了他去做那事。
人是暗暗擄來的,但他想籌謀的事,卻不用藏著掖著,擺在明麵上就可以。正是出於這般考慮,覺著隻需要將那擄來的商戶女好好照看著便可,薛京才特地吩咐方管事去安排。
兩個時辰前遞到他麵前的消息,是人已經進了那所小宅。
這才過去多久,怎麽就被找到了?
那孟循才將將回京,聽說還受了重傷,連聖駕都無法接見,怎麽這樣個半死不活的模樣,還能壞了他的事?
薛京越想越氣,幹脆翻身下馬,狠狠朝那方管事踢了一腳。
方管是壓根沒料到薛京會這般反應,一時不查,竟朝旁邊滾了一圈,跌的滿身灰頭土臉,湧起了一陣灰蒙蒙的塵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