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蕴之望着翻墨黑云处闪着金光的龙头,由衷发出喟叹:“帅啊!”
然后便一把勾住谢止礿的脖子,拍了下他后背啧啧道:“我信了我信了,英俊潇洒,天神降临!”
谢止礿得意地揉了揉鼻子,却被宋弇一把扯了过来。
只听宋弇冷声道:“夸就好好夸,动手动脚做什么?”
“小气。”
宋弇懒得理他,捧过谢止礿的脸,皱着眉头道:“怎么伤这么重?”
谢止礿收了龙的幻象,这玩意儿虽然放出来威风凛凛,但以他现在的灵力实在无法长久供着,就这么摆弄一下就差不多了。
他正想打着哈哈混过去,一旁的谢似道立刻拆台道:“要不是老夫及时出手相助,他伤得还能更重一些。”
谢似道本想着向宋弇强调一下“你们无论如何在外玩闹,终归还是要依靠师父”这么一个事情,谁知对方却毫不买账,反而责怪起他来。
“那你为何不早点相助,反而还害他伤这么重?”
谢似道噎了一下,心虚道:“老夫现在时昏时醒的……说到底还是礿儿不够相信我么,我做阵眼,幻境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人夺了去呢?”
当时谢止礿是想用魂归作为阵眼的,不过在他们将踏入幻境时,谢似道醒了片刻,认为还是自个儿作为阵眼比较好。
谢似道是这么说的:“魂归终归是要做你武器,且你现在灵力尚亏,又要构筑幻境又要附灵给魂归,为师怕你吃不消。”
谢止礿犹豫道:“师父你现在魂魄缺失,又无肉身,我怕你再有个三长两短……”
谢似道活这么久,生前呼风唤雨惯了,每个人见到他都是一副敬仰的神情。就连神魂师最多的青城山,见到他也得抖上三抖。
如今却被自个儿徒弟怀疑起本事。
谢似道的自尊心自然大受打击,立刻一口咬定,自个儿就要做那阵眼了,不让他做阵眼,那以后的魂魄也不必帮他寻了。
颇有孩童无赖当街打滚的样子。
不过他在进入幻境那刻便果不其然地昏了过去,又变成了一尊不能动弹的木偶人。
谢止礿叹道:“不过幸亏师父做了阵眼并用笛声唤醒我,我才能用自个儿构建的幻境来破坏黑衣人所设的。真的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
薛蕴之一脸“不愧是谢国师”的表情,崇拜问道:“谢国师现在灵力几何,能否达到巅峰水平?”
“小薛,说什么胡话呢,我一个死人,能动就不错了。”谢似道云淡风轻,理直气壮。
薛蕴之:“……”
搞了半天,谢似道现在只能做个比吉祥物稍微好些的摆设。
“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高姝言崩溃抓着地面,地上十个指头留下的刮痕触目惊心。
“噢,对,还有高姑娘呢。来来来,我们的小谢来了,赶紧给她净化一下吧。”薛蕴之指着地上浑身漫着黑气的高姝言道。
“好嘞。”谢止礿拎着魂归走近高姝言,一道黑影突然在眼前闪现。
“!”
那人五指呈爪状,气势汹汹如猛虎掏心。谢止礿下腰往后一仰,那股异香却又直往鼻子里钻。
八宝铜铃上五色片如枝条乱颤。
“叮——叮——”
妖风拔地而起,无形灵力一圈圈往外波动,五色片立刻绷得直直的。高姝言尖叫一声,眼睛又变得空洞起来,捏着手上的石头碎片就朝着谢止礿袭来。
谢止礿一个矮身躲过尖石,黑衣人立刻以爪变拳,猛地朝他砸来。
他手掌接拳,接着一个扫腿,衣袍甩出漂亮弧度。尘土飞扬,落叶轻飘,黑衣人被迫回退一截。
谢止礿飞速跑至外侧,引着魂归,对高姝言指了指:“来。”
黑衣人倏地调转方向,八宝铜铃下柄变为权杖,伸出尖刺就朝谢似道的神偶袭来。
谢似道抬起玉笛,尖刺抵在笛上,玉笛崩裂之际,他手脚并用地飞速爬向薛蕴之的后背。
黑衣人拔下玉笛,冷笑道:“狡猾的老头。”
谢似道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笑呵呵道:“羌族人对老夫神魂这么感兴趣呐?”
“少废话!”黑衣人又要再抡,权杖却被一柄通体黑色的剑给硬生生挡住了。
“你的对手是我。”
宋弇以剑挡住权杖,右脚对着黑衣人胸口便是一踹,黑发飞掀,琥珀色眼眸凶光毕露。
灭灵剑身蓝色火光熊熊燃烧,像猛兽张着巨口,蠢蠢欲动地向着黑衣人方向。
宋弇笑道:“这人我总算能将他的魂魄一块儿烧了吧?”
“宋弇,你认贼作父,为虎作伥!”
“我为那老皇帝做了什么了?”宋弇甩着灭灵就朝黑衣人攻击,“刷刷刷”地左劈右砍不给对面片刻喘息时间。
两人打得难分难舍,薛蕴之就地取材,给院中石头附灵,让那石头人背着刘智宁躲着场上的刀光剑影。他一边得看护谢似道和昏迷的刘智宁,一边还得防着被这两人的剑气所伤,忙得手忙脚乱。
不过,再忙也挡不住他的八卦之心。
他边躲边抽空问道:“戴着羊头面具的这人是羌族人?跟宋弇又有什么关系?”
“不错,羊头乃是羌族人的信仰图腾之一,另外还有蛇等图样。这黑衣人应当是羌族人的‘扣扒’,你可以把他当成与宋弇一样的杀魂师。诶,看着左边。”
谢似道出声提醒,薛蕴之赶紧躲到右边,衣袍顿时被剑气划出两道口子。
“嗳,宋弇你得注意着点,往那边打打,伤了我是小,伤了谢国师可如何是好。”说完又问谢似道,“羌族人与大梁不是关系还可以么,为什么要来拿你的魂魄?”
谢似道沉默片刻:“我也不知。不过大梁单方面实力压制羌族,羌族为此还派公主和亲,表面和谐罢了。”
说完这个,就见谢似道摸着下巴感兴趣地说:“小薛,你来看看老夫教出来的杀魂师和羌族纯正杀魂师哪个厉害一点。”
“叮——”
剑与权杖相抵,两双琥珀色的眼睛面对面挨着,宋弇心中泛起厌恶,将剑压得更低。
“我们羌族——”黑衣人牙关蹦出字词。
“你们羌族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你要害我重要之人,我想要你的命,就这么简单。”
黑衣人吃力格挡,左手伸进袖子,立刻扬起一把香粉。那粉便是黑衣人身上隐隐约约有股异香的成因,当它被漫天洒下来的时候,味道立刻变得猛烈起来。
宋弇掀起外袍挡住全身,黑衣人趁机又抖动八宝铜铃。
香气混着八宝铜铃的声响,嗅觉与听觉都似被人支配。薛蕴之只觉头昏脑胀,再看背上的谢似道,又是一动不动的样子了。
宋弇将外袍直接扔在地上,袖子捂住口鼻,然后拿起灭灵狠狠一劈。
“轰!”
灭灵周身火焰立刻随着剑气飞跃出去,火焰与香粉相撞爆炸,将地面上的泥土飞扬起来,场上顿时黄沙漫布。
黑衣人的八宝铜铃此刻只剩三颗,摄人心魄的力道小了许多,在面对宋弇时自然处了下风。他啧了一声,正欲跑路,眼前却剑光一闪。
一片混沌黄沙中灭灵依旧带着杀人的气势迎面袭来,黑衣人仰身后躲,却还是慢了一步。
“砰!”
羊头面具被宋弇削掉半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黄沙被剑气拨开,宋弇自然也见到了黑衣人的半张脸。
与自己一致的琥珀色眼睛和满脸烧痕看不见正常肤色的脸。
黑衣人下意识将脸一遮,袖中又甩出剩余香粉。宋弇闭眼遮挡,再睁眼时面前已无一人。
“啧,又跑了。”
与此同时,高姝言被谢止礿引至外面,张牙五爪地就要朝谢止礿袭来。
谢止礿看着她瘦薄的身体和伤痕累累的纤细双臂,就是一阵唏嘘:“高姑娘,你本就瘦弱,这么来回折腾,真是元气大伤了。”
高姝言双目空洞,却似听懂了谢止礿的话般抱臂下蹲,将自己禁锢在地上,不愿再踏出一步。那黑气又发出阵阵尖啸,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谢止礿靠近她,正准备用魂归净化,却听这黑雾发出喃喃细语,似是高姝言本人的怨恨之意。
“我好恨啊,我真的好恨。我的阿娘,阿姐,都没了。我真的好恨……”
魂归发出莹白光芒,谢止礿轻叹:“高姑娘,你将引入邪祟的印记藏哪儿了?”
强行将谢似道的屯贼之魄引出来当然可以,只是这手法粗暴了些,对于高姝言这本就病怏怏的身体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许是魂归的净化之力靠她近了,高姝言眼睛竟变得清醒了些。她哑声道:“在我脖颈后面。”
“那得罪了。”
谢止礿绕至她的身后,见她脖颈后果真有一羊头样式的黑印,魂归剑尖一靠近,那黑雾便尖叫得更厉害。
“抱歉,可能会有些痛。”
尖剑刺入脖颈,顿时铺天盖地的黑气便发疯似的缠绕在魂归剑身,邪祟“呜呜”地悲鸣着,狂风漫天飞舞,二人头发皆被吹得乱蓬。
高姝言双眼紧闭,却还是流下两行泪来。
但很快的,这黑气的怨恨声就变小了,颜色渐渐变得透明,然后嗖地一下就往院子方向奔,应当是去找谢似道去了。
魂归充盈的白光将高姝言整个人围起来,温柔地托着她,像母亲怀抱着婴儿。
高姝言呕出大口鲜血,觉得心上像是空了一块。她睁开双眼看着谢止礿,谢止礿亦伸出手想要拉起她。
高姝言没接,只是坐在地上,终于哇哇地哭了起来,似是将埋藏许久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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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乌龙茶:
解释一下,这里出现的羌族是古羌,和现代羌族基本没啥关系~希望不要冒犯到羌族的朋友。
本文全架空,虽然有些地名风俗有参考一些古籍,但只是为了形成更好的空间概念,其余基本是我瞎编的,不用在意细节,嗯。